他的巴掌重重地落在我的臉上時,
我瞧著他眼中滿滿的嫌棄和恨意,
腦海里卻驀地回想起經年之前給我講題的少年。
他歪頭看著我,青澀的眉眼之間全是溫柔,「傻瓜,看我做什麼,聽懂沒?」
1
我懷孕了。
和宋川竹結婚九年,我們終于有了愛情的結晶。
他一直想要個孩子,要是知道這件事,一定會很高興。
我將那張報告單藏進盒子里,準備給他一個驚喜。
晚飯,我特意多準備了兩個菜。
一道炸酥肉;一道番茄牛腩。
全是他愛吃的。
趁著做飯的空隙,我給他發了一個信息。
「老公,什麼時候下班?」
宋川竹遲遲沒回信息。
想著他可能在忙,我便也沒在意。
飯菜準備得差不多的時候,我又看了眼手機。
依舊沒有回復。
七點一刻。
按理說,早該到家了。
又加班了?
我忍不住皺眉。
這個月,已經第幾次了?
2
我的手指落在撥號鍵上,卻遲遲沒有落下。
我想起不久之前,我們大吵一架的事。
那天,他被公司臨時叫去加班。
一如今天,宋川竹消息不回。
我看著窗外勢頭愈勁的大雨,內心焦灼難安。
女人天生便有胡思亂想的毛病,再有「愛人」這道身份的加持,很容易便自亂陣腳,反復踱步三十多分鐘后,我終于忍不住給宋川竹打了電話。
第六個電話剛打過去,門口就有了響動。
是宋川竹。
我激動地跑過去。
宋川竹卻滿臉不耐煩地看著我,「你很閑嗎?」
他的語氣很不好。
我愣在原地,腳下像生了根。
全身的血液瞬間凝固。
他將脫下來的大衣和襪子隨意地扔在沙發上,四仰八叉地躺上去,斜眼睨我,「下回我在外面,別總給我打電話,煩不煩?」
我僵硬地開口,呼吸都變得困難,「你嫌我煩?」
「天天問這問那的,換你,你不煩?自己閑得慌就找事情做,家里的家務都做完了嗎?瞅瞅你現在什麼德行,帶你出去我都嫌丟臉。」宋川竹的話劈頭蓋臉地砸下來。
我聽在耳里,只覺得窒息。
3
這些年,為了要孩子,我吃了不少宋家找來的偏方。
只因為宋川竹說過,「窈窈,要是我們能有個孩子該多好,生個兒子,我們爺倆一起保護你。」
我自小怕苦,卻一聲不吭地將那些亂七八糟的藥盡數吞進腹中。
長年累月,連身上都帶著一股淡淡的藥味兒。
為了要孩子,我強迫自己增肥。
看著鏡子里發福的身材,我痛苦崩潰過。
體重上漲后,我跳起舞來,時常力不從心。
時間一長,便陷入深深的焦慮和自我懷疑之中。
舞蹈于我,同生命一樣重要。
我以為,宋川竹就算不會完全理解我,至少也會憐憫我一些。
可是,他竟然說——
嫌棄我。
短短幾個字,卻足以殺人誅心。
多年的情緒終于在這一刻決堤。
我們那場架吵得很兇,宋川竹摔門離去,一周沒有回家。
之后是持續半個月的冷戰。
直到不久之前,我們的關系才微微緩和。
想到這些,我放棄了給他打電話的念頭。
索性就拿了條毯子就坐在那兒等他。
4
大概是懷孕嗜睡。
書沒看幾頁 ,我便睡了過去。
巨大的開門聲將我驚醒,一抬頭,宋川竹已經朝著我走了過來。
「老公。」我欣喜地喚他。
宋川竹冷著臉,沒吱聲。
我以為他工作上遇見什麼不開心的事情,跑去拽他的衣袖,和他撒嬌。
「怎麼……」
話還沒說完,他便揚起手將我甩開。
宋川竹手勁大,我沒受住,身體踉蹌著摔了出去。
腦袋磕在一旁的餐邊柜上。
柜子上的玻璃杯劇烈地搖晃了幾下,險些沒砸下來。
我趴在地上,不明所以地望著宋川竹。
膝蓋磕在大理石地面上,生生地疼。
「你今天跟媽吵架了?」宋川竹居高臨下地看著我,狹長的眼眸中,是滿滿的厭惡與恨意。
他口中的媽,也就是我的婆婆。
今早去醫院之前,她老人家旁敲側擊地跟我說,鄰居家的媳婦不生,離婚又找了一個,不到一年就生了個大胖小子。
個中意思,我自然明白,卻還是裝作糊涂地問了她一句,「媽,您什麼意思?」
她老人家賞給我一個白眼,說已經在給宋川竹重新覓色一個「好」姑娘。
5
嫁進宋家九年,我向來恭恭敬敬地對待宋川竹的爸媽,甚至比自己的爸媽還要上心。
可到頭來,卻落得個被掃地出門的下場。
看著她那猙獰的面孔,我壓下怒火,盡可能禮貌用語,「如果您來的目的這個,那麼請您出去。」
「憑什麼,這是我兒子的房子,你算哪根蔥?」
我怒極反笑,「您別忘了,房產證上也有我的名字。」
「呵。」婆婆輕嗤一聲,「白嫖怪。」
「裝修我家拿了五十萬,怎麼就白嫖了。」我氣得渾身發抖。
這場爭吵到最后演變成不可收拾的狀態,婆婆把果盤摔得滿地狼藉。
也許是上天看不過眼,出門之際,她不慎踩到水果,跌了一下。
……
「陳舒窈你可真行,媽那麼大歲數,你還推她,你要不要臉?」宋川竹再度怒吼,將我從回憶中拉扯回來。
我這才聽明白,原來宋川竹是聽信了婆婆的謊言,特意來興師問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