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堂最中間的那一排忽然爆發出一陣兒熱烈的掌聲。
我抬眼望去,只見萬易昂坐在最中間,正耳朵紅紅的注視著我。
似是隨意一眼,也像少年心動。
燈光下,我展顏一笑,覺得成與不成,這段經歷都足夠美好。
但讓我沒想到的是,那之后,萬易昂竟然開始頻繁出現在我的生活中。
我兼職家教,他開著豪車在我客戶門口等。
我在琴行當義工。
每每做完衛生,他就會突然出現,頂替老師的教學任務,同我坐在一張鋼琴凳上,教我認譜。
我在圖書館學習、背書。
他一個電話打過來,朝氣蓬勃里透著一絲早熟:「沈知意,來唱歌嗎?」
圖書館里靜的針落可聞。
更顯得萬易昂的背景音吵鬧喧嚷。
考試近在眼前。
清清嗓子,我說:「不了,學習。」
那邊,李霖很快模仿著我,嗲聲嗲氣:「不了,學習~」
一幫人在聽筒那邊哄笑。
李霖的嗓門尤其大:「萬哥,你的魅力呢?樹杈子這也不是非你不可啊。」
樹杈子是他們給我的新外號,用我名字里的「舒」來諧音。
我一直以為這象征著蓬勃的生命力,從未糾正。
此刻聽來卻有些刺耳。
萬易昂應該是走到了沒人的地方。
雜亂的背景音,很快就從聽筒里消失了。
只有他的聲音低沉悅耳,似乎敲中鼓膜:「沈知意,你來吧。我想你。」
只一句話我便丟盔棄甲。
匆匆離開圖書館,在夜色中穿過 B 大校園,騎了近二十分鐘的自行車。
我站在萬易昂面前,還沒來得及說一個字。
李霖就幸災樂禍的開了瓶黑啤遞到萬易昂手邊:「樹杈子到的最晚,萬哥,喝吧。
」
我聽不懂他的意思,環視一周,才發現包廂里并不只我一個女生。
這幫富家子用女人打賭。
賭我們是否乖順,是否召之即來,揮之即去。
萬易昂輸了,輸在我是學生。
不指望他賺錢,不時時刻刻對他小心討好。
而那些同樣接到電話往這邊的趕的女人們,沒一個因此生氣、動怒。
她們「李少、王少」的叫著,攏著長發,喝掉杯上放著萬元鈔票的烈酒。
一個個眼神迷離,大腿修長。
我看著看著,忽然感覺一雙大手扼住了我的喉嚨。
那是第一次,我意識到了我和萬易昂的差距。
萬易昂這麼看待我的感情,我嘲諷的扯了扯嘴角,掉頭就走,卻不想萬易昂追了出來。
「沈知意,你去哪?」他這樣問,好像不懂發生了什麼。
拉過我的手背,直接貼在他泛著紅的臉頰上,竟然還朝我笑,
「謝謝你能來,我好像……喜歡上你了。」
「我們要不要試試?」
十八歲的沈知意太笨了,只是看著萬易昂的笑容,心就軟的快化掉。
「可以試試。」心臟在胸腔里跳的快要跳出來,我強自鎮定,
「但你們以后不要在拿我打賭了,很蠢。」
我說被他們隨意擺弄的我蠢。
但萬易昂不知道想到哪里去了,臉上的表情微微凝固了一瞬,順從點頭:「好。不會了。」
那天,我們牽著手,從烏煙瘴氣的 ktv 逃出生天。
萬易昂這個大少爺自告奮勇的騎著自行車。
我則抱著書包坐在后座。
晚上八點,B 大準時開啟晚間電臺,輕緩柔和的英文詩朗誦流淌進夏夜里。
我唇角高高的翹著,認為這個瞬間,一定會出現在我臨死前的走馬燈里。
因為這實在太幸福了。
我幸福的甚至忘了自己的來路。
和萬易昂在一起的時候,我偶爾會做噩夢。
夢到李霖大笑著叫我「蛇皮女」,尖酸刻薄的嘲諷:「你不會以為自己真的能霸占天鵝一輩子吧?」
這種夢,我從未和萬易昂說過。
但每夢到一次,我便會發狠似的抓住我所有能抓住的機會。
通過我不斷的努力。
我漸漸從那幫人口中的「蛇皮女、樹杈子」變成了「萬哥女朋友、大學霸」。
就在我為得到了他們發自內心的認可高興時。
從天而降一道霹靂。
——萬家破產了。
萬易昂一夜從京城四少、首富之子淪落成喪家之犬。
短短幾個月的功夫,那些曾經和他好到恨不得穿一條褲子的兄弟、朋友,紛紛離他而去。
避他像避瘟神。
萬易昂自那時起便一蹶不振。
作為他的女朋友,我不忍心看他受苦。
便利用一切時間打工賺錢,希望他能過的好一點。
所以,我今天那句軟飯男罵的也沒錯,現在的萬易昂確實靠我養。
4.
「哪位是棉花糖的家長?」
手術室的門終于打開,肩寬腿長的醫生拿著一疊化驗報告,擰眉同我道,
「它的狀況很不好,要先留在醫院輸液。」
「我們會觀察它四十八個小時,如果這期間它狀況能好轉就沒問題,如果惡化……」
醫生未出口的話,太殘忍。
我僵硬的和他對視幾秒,忍不住道:「麻煩您盡心救它。」
「它在發情期間做了絕育手術,術后又沒有及時補充營養,現在身體現在很糟糕。」
醫生看向我的目光里有譴責也有不解:「你這麼擔心她,做手術的時候,怎麼不好好了解一下?」
醫生一句話,將我拉回到了三個月前。
棉花糖失蹤前,正處在發情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