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河說:「去喝酒了。」
我下意識問:「那你為什麼不去?」
他挑眉,要笑不笑的樣子:「我走了,誰來照顧未成年人?」
7
從溫泉回去的時候,梁倩和陳淞表示需要唐河載一程。
唐河有些意外:「你們沒開車?」
陳淞說:「我要開車來的啊,梁倩非要打車過來……」
梁倩掐了他一把,后者的話猝然斷掉。
然后她巧笑倩兮道:「反正順路,你就把我們捎回去嘛。」
說著,她拉開了副駕駛的門,坐了上去。
我默默繞到后排坐下。
一路上,梁倩幾次提起話題,都在往高中時代的故事引。
唐河仿佛興致不高的樣子,一直沒什麼說話。
陳淞倒是樂呵呵的,接著話,不至于讓氣氛太尷尬。
眼看著就開到城區了,唐河問:「你們住哪兒?」
陳淞報了個地名。
梁倩則說:「還是原來的家,沒變過。」
唐河說:「不記得了。」
車里的氣氛陡然沉凝下來,梁倩眼睛紅紅的,盯著唐河看。
而唐河始終看著路況,一句話也沒說。
最后還是陳淞打了圓場,報出了梁倩的小區。
車停下來了,梁倩卻沒有下車的意思,扭頭看向唐河,問:「你沒有話要對我說嗎?」
唐河平淡地說:「沒有。」
梁倩拉開車門就走,重重地關上了門。
唐河仍舊沒什麼反應,踩下油門,車子很快往前開去。
陳淞絮絮叨叨:「你咋這麼絕情呢?她什麼意思你不知道啊?拉著你喝酒那會兒,就是想跟你復合了。」
唐河簡短地說:「不可能。」
陳淞又糾結:「你說你,冷酷的時候也是真冷酷。」
唐河冷酷嗎?
陳淞說著轉回了頭,看見我,又笑了。
「你這是什麼表情,不信啊?你小叔上學的時候,對女生那叫一個冷漠,籃球賽多少女生給他送水啊,他一瓶都沒接,直接走了。
」
我疑惑:「這樣也能早戀上嗎?」
陳淞笑起來:「你小叔長太帥了唄,脾氣再差也有人前仆后繼。呶,剛剛下車的你梁倩姐姐,就是最不屈不撓的那個。」
小叔,姐姐,聽起來輩分亂得不行。
其實看起來,唐河也只是像一個大哥哥而已。
陳淞倒是渾然不覺,說著說著自己笑了起來。
「你當然不覺得你小叔冷酷了,他哄你跟哄孩子似的。剛你睡著了,我們喊他喝酒去,他都不愿意,說要看著你。這要是讓我們高中那幫人知道了,一準能嚇死他們。」
心跳慢慢在加速,我不由得看向唐河。
我睡著的時候,他就在旁邊看著我嗎?
實在難以想象那是怎樣的情景。
唐河置若罔聞,只警告地瞥陳淞一眼,說:「差不多得了。」
陳淞舉手告饒:「行行行,我不說了。」
恰好到達目的地了,陳淞抓起包跳下車,臨走前還笑瞇瞇跟我道別:「再見啦侄女。」
陳淞已經走了,唐河還沒有要啟動車子的意思。
通過后視鏡,他看我:「坐前面來。」
我還沒反應過來:「啊?」
唐河說:「你不是會暈車嗎?」
我恍然,想到應該是去買衣服的時候,提了一句我容易暈車。
沒想到他就記住了。
我默默拎著袋子,挪到了副駕駛。
車輛緩緩啟動,唐河沒再說話,怕我無聊似的,隨手調了一個電臺頻道。
里面正在播愛情話題,女主播在念聽眾的來信。
「年輕時候的愛總是奮不顧身,熾熱又難忘……」
唐河皺了皺眉,伸手關了電臺。
瞥見我在看他,他說:「怎麼,想聽?這不是你這個年齡該聽的東西。」
我小聲反駁:「你在我這個年齡的時候,已經有初戀了。
」
他意外地看我一眼,笑起來:「那你說說,什麼是愛。」
我不假思索地說:「愛就是會時刻想跟這個人在一起,會好奇他的全部,在他面前總會臉紅心跳,會很容易把脆弱的一面展現出來,會……」
聲音猝然斷掉。
夜風順著車窗流淌進來,偶爾有路燈的光忽明忽暗。
我就在這個時刻,驚恐地發現我所有的描述似乎有一個具體的指向。
而現在,這個指向對此無知無覺,甚至調侃我:「哦?看來你心里住著一個人。」
我只是深深地低下頭,不敢再說話。
8
媽媽一直沒有告訴我她懷孕了,我也就一直假裝并不知道。
只是她旁敲側擊的次數越來越多,告訴我住在繼父家里已經足夠幸運,要學會知足,不可以肖想不屬于自己的東西。
這個家里,未來會有小主人。
很多次,我想問她,不屬于我的東西是什麼呢?
我唯一肖想的是父母的愛。
但我從不奢望得到。
她和繼父經常往醫院跑,于是唐河不僅管我的學習,還接手了我的生活起居。
唐河帶著我逛遍了南京,那些我曾以為我很熟悉的大街小巷,跟他在一起,總能發現一些新意。
一束花、一處涂鴉、一些故事。
他偶爾講到興起,笑起來,如日出云散,漂亮得不得了。
我很確定,我喜歡上了唐河。
但我也知道,我不能說,一個字也不能透露。
否則我會失去他,哪怕以這種叔侄形式的陪伴,也都不會再有。
這天他告訴我他有事情要忙,讓我自己做卷子。
我認真做完,發現同桌給我打了好多個電話。
我匆忙回撥過去,聽見她帶著哭腔的聲音:「凝憶,你能不能來贖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