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過去的路上太慌張了,以至于到達現場,我才意識到,這其實并不是我能處理的事情。
雪晴被一個女人揪著頭發按在桌子上,他們倆身后是一個中年男人,一支一支抽著煙,沒說話。
一見我,雪晴就哭了,她抬起頭看我,我才發現她整張臉都是挨打的痕跡。
各種巴掌印、指甲劃痕堆疊在一起,讓她原本姣好的容貌看上去分外凄慘。
「凝憶。」她哽咽,小聲喊我的名字。
我硬著頭皮走上去,鼓起勇氣說:「你們怎麼能打人?」
那女人冷冷地笑起來:「你問問你同學干了什麼好事。」
她又是一巴掌,打在雪晴臉上:「現在沒膽子喊父母過來了?睡別人男人的時候不是大膽得很嗎?」
我被她話里話外的意思驚到了,攥緊手指,說:「你有話好好說,不要動手打人。」
那女人示威似的,連續幾個耳光打下去,盯著我笑了。
「你這麼護著她,跟她也是同類人吧?行啊,就用你從老男人身上騙來的錢,把你的小姐妹贖回去啊。」
雪晴嗚咽著,只是不停流淚,懇求地望著我。
我問:「你要多少錢?」
那女人鄙夷地看我,說:「五萬。」
別說五萬了,我連五千都沒有。
我說:「我沒那麼多錢。」
那女人放開雪晴,從包里抽出一沓相片,啪地丟到了我的面前。
我只看了一眼,就迅速扭回頭去。
那是雪晴的裸照。
雪晴哭著撲上來搶,把那些不堪的照片抱在懷里,淚如雨下:「我知道錯了,我知道了。我們沒有那麼多錢,他也沒有給我那麼多錢。」
那男的始終坐在沙發上,不停地抽煙,卻一眼都沒有看過來。
仿佛挨打的、被打的,都跟他沒關系。
他老婆走過來,尖利的長指甲掐著雪晴的下巴,惡狠狠道:「沒有是吧?不給是吧?明天我就把這些照片貼到你學校里,讓大家都看看你是什麼貨色!」
我不知哪來的勇氣,掰開了她的手,把雪晴摟在懷里。
「我們做不到一次付清,分期湊給你,行嗎?」
她笑了一聲,說:「行啊,你們寫欠條吧,來。」
說著,她真從包里拿出紙筆,擬起了欠條來。
竟然像是有預謀……
雪晴在我懷里不停發抖,哭得像會死掉。
我把手機攥在手里,猶豫要不要打 110,卻見雪晴哀求地沖我搖頭。
就在這時,手機響了起來。
我接起:「小叔。」
唐河說:「怎麼不在家?給你買了糖炒栗子。」
不知為什麼,明明一直都挺鎮定的,突然聽見他的聲音,我竟然有點想哭。
我忍了忍眼淚,正要說等會兒就回去了。
那正在寫字的女人一把搶過了我的手機:「小叔是吧?家長是吧?你們家小孩在學校賣淫,你管不管?」
她尖厲的聲音久久回響,像一記耳光。
9
我感覺耳朵嗡地一下,渾身的血都往上涌。
不知哪來的力量,我推開那女人,搶回了手機。
而她已經報出了我們所在的位置,叫囂著讓唐河來領人。
嘟嘟嘟——
唐河掛斷了電話。
我再打過去,他卻沒接。
我的手指快把衣角絞爛,手腳慢慢冰涼下去。
外面下起了雨,行人匆匆跑過,我拿頭抵著玻璃,感覺心比玻璃還要冷一些。
雪晴還在跟那對夫妻哭著說些什麼,我卻已經完全聽不見了。
唐河會怎麼看我?
他會不會覺得我是個壞女孩?
他會不會推開我、冷落我、用惡毒的話詛咒我,就像媽媽那樣?
光是想象,心臟就難受得要命。
哐一聲,大門被推開,凜冽的寒風灌進來,我抬起了頭。
唐河大踏步走進來,不知他今天去做了什麼,穿的是純黑的西裝。
本該是非常矜貴的面料,只是肩膀都淋濕了,頭發也有些雨水的痕跡。
他神情很冷漠,整個人散發著一種生人勿近的味道。
我膽怯地喊一聲:「小叔。」
唐河朝我看過來,并沒有說話。
很突然的,我的眼圈紅了,卻仍然記得要解釋:「不是她說的那樣,我沒有……」
他看清我臉上并沒有傷痕,仿佛松懈下來,彎腰,拇指劃過我的眼睛,有意放緩聲音:「我知道,你是個好孩子。」
眼淚掉了下來,我慌亂抹掉。
那女人已經開口:「既然你是家長,那就把她們欠我們的錢都還了,五萬,一分不能少。」
唐河沒搭理她,只是環顧房間一圈。
臉頰腫脹的雪晴、悶頭抽煙的男人、囂張的女人……
不知他腦海里在想什麼,總之他開口時,神色很平靜。
「你說欠錢,欠條在哪里?」
我和雪晴悄悄對視,都在慶幸自己尚沒有在那張空白借條上簽字。
那女人愣了一下,隨即說:「她花了我老公那麼多錢,那是夫妻共同財產!」
唐河說:「那你應該問你老公討債。」
她又要故技重施,從包里拿出一沓照片:「反正丟人的不是我老公,是那個賤貨。你不給也行啊,等著我貼滿學校!」
唐河一眼也沒看照片,只是冷冷地說:「你可以試試看。你侵犯公民隱私權,你老公涉嫌強奸未成年人,你們夫妻雙雙進局子,也是一樁美事。
」
那女人立刻發了瘋:「你說誰進局子?說誰強奸?你有什麼資格?」
說著,她撲上來,揪起唐河胸口別著的參會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