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學摸底考里,我的物理考到了 112 分,班主任大為震撼,拿我做典型表揚了一番。
換作從前,我會很激動地發微信告訴唐河。
但現在,手機在被窩里發出微光,我點開跟唐河的聊天界面,卻遲遲發不出一句話。
「小叔!!我的物理摸底考考了 112 分!」
刪掉,重新編輯。
「謝謝小叔,物理摸底考我考了 112 分,老師表揚我了。」
又刪掉。
我望著空蕩蕩的對話框,最終熄了屏。
他的態度已經很明顯,我何必自討沒趣。
相差八歲,相差一輩。
唐河聰明、驕傲、前途無量,是天之驕子。
而我還穿著寬大的校服,為一道難題算了好幾頁草稿紙,會因為洗完頭后沒有把頭發及時扎起來而被班主任批評。
他真正疏遠我的時候,我才發現,我曾經以為和他之間只隔了一張書桌的距離,但那距離比我想象的要遙遠得多。
他不主動走入我的世界,我就沒辦法去到他的世界。
這認知令我絕望。
我不再點開唐河的微信,想和他說的每一句話,我都寫進了日記本。
H,今天天氣很好,天空有點像你那件湖藍的外套。
H,這次月考考了年級前五十,肯定沒你好,但是離你又近了一點點。
H,路上遇到了一個人,側臉很像你,但是沒有你好看。嗯,誰都沒有你好看。
H,……
雪晴休學了,原本的后桌變成了我的同桌。
同桌瞥見我在寫東西,湊過來看了一眼,我連忙合上筆記本。
她撞了撞我肩膀,笑嘻嘻:「我都看見啦,H,好文藝哦,不就是韓舟嗎?我還以為他單相思呢,沒想到你也對他有意思。
」
韓舟?
我往后排望去,卻見韓舟正在望著我的背影。
我驟然回頭,他冷不丁與我對視,竟然臉紅了。
我頓時有點頭大:「不是你想的那樣。」
同桌笑得促狹:「你別裝。你上學期物理題老問我,我嫌麻煩,塞給韓舟了。你倆要是那時候暗度陳倉的,我可算半個媒人。」
我略微回憶了一下,好像確實有這麼回事兒。
那時候我跟不上物理老師的節奏,沒頭蒼蠅一樣四處問題。
可我絕沒有一直問韓舟……我屬于廣撒網來著。
正在思考之際,同桌附耳過來,笑得很賊。
「你倆進展到哪一步了?嗯?臉紅什麼,高三的 XXX 之前在琴房和男朋友那個啥,沒被抓到,不也是安然無恙?」
本來沒臉紅,聽到她后半句話,不知怎麼,腦海里出現唐河穿襯衣的場景。
……這回是真的臉紅了。
幸好上課鈴打響,同桌沒再繼續打趣我了。
高二下學期,已經被老師耳提面命說即將高考了。
氣氛不似從前輕快,大家看起來都是奮筆疾書的樣子。
但在這種環境里,我的桌上總是莫名其妙地多出一些東西。
一盒酸奶、一個蘋果、一盒感冒藥,甚至還有一罐紅糖。
但問起是誰送的,大家都偷笑,沒有人認領。
終于,在一次提早起來到班里的時候,我蹲到了正把時令水果放進我課桌的高大身影。
我叫住了他:「韓舟。」
他回過頭來,看見我,臉又紅了:「凝憶。」
見我拿起那袋水果,他撓了撓頭:「我媽昨天送來的,反正我也吃不完,就……」
我打斷了他:「謝謝你的好意,但我不太需要。」
韓舟有點窘迫:「沒事兒,你吃唄,你看你這麼瘦,得多吃才行。
」
籃球場上意氣風發的男生,站在我面前卻有些手足無措。
他不敢正眼看我的眼神我多熟悉,那曾經是我看向唐河的眼神。
明明炙熱得像星火,卻總躲閃著,生怕泄漏分毫。
可是,既然不可能的話,就不要給希望了。
對待感情,就應該這樣清清楚楚,不是嗎?
望著少年誠摯的眼神,我抿了抿唇,輕聲說:「我有喜歡的人了。」
韓舟愣了愣,說:「啊?噢……好的。」
我把水果遞還給他:「我心領了。」
他一股腦地把水果往我懷里塞:「你有喜歡的人也沒關系,我就是想送給你吃。」
說著,他頭也不回地走了。
13
周六放學。
下了公交,快走到家的時候,我看見路燈下立著一個熟悉的人影。
那人也看到了我,訕笑著喊我:「凝憶,放學啦?」
手指不自覺地攥緊書包肩帶,我說:「爸爸,你怎麼會來?」
他走過來,腳步有點一瘸一拐的。
我猶豫著問:「你的腳怎麼了?」
他尷尬地笑笑:「前段時間干活太辛苦了,車軋到腳背了。」
我說:「你去醫院看過了嗎?」
他眉頭緊皺:「看病都沒錢,又被老板欠工資了。」
我沉默不語。
爸爸試探著問:「你身上有錢嗎?能不能借三千給我應應急?老板把工資發下來我就還你。」
我低聲說:「我沒有那麼多……而且上一次拿給你幫奶奶買藥的錢,你也沒還我。」
爸爸突然就暴躁了起來:「你說那個干什麼?我又不是不還了!你跟你媽住這麼高檔的小區,還能沒錢?你蒙誰呢?」
他的聲音很大,小區保安瞥來一眼,卻也沒動作。
爸爸見狀,直接伸手過來扯我的書包:「你這書包是新的吧?你那個便宜爹送你的吧?他這麼有錢,你怎麼可能沒錢?」
書包里還藏著我的日記本,我死死拽著書包,不讓他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