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頭還疼嗎?餓了嗎?給你煮了小米粥,現在喝?」
眼眶開始發酸,我沉默很久,才有力氣說話:「謝謝你……我想,我應該回家。」
廚房里小鍋仍在咕嚕嚕翻騰,濃稠的粥香彌漫。
只是很短暫的時間,我卻走神,想到最初認識他的時候,他的廚房只是擺設。
后來那些廚具真正開始使用,是因為我熬夜學習,他漸漸開始學怎麼做宵夜。
那鍋里煮的應該是雞絲青菜粥,我喝過好多次,以后卻不能再喝了。
不能,是不可以,是自我禁止的不能。
在他的庇護下待得夠久了,是時候回到生活的真實面目中去了。
他做他的榜樣,我做我謹小慎微的拖油瓶。
唐河就在這細密的聲響中安靜地看著我,眼睛黑漆漆的。
最終他說:「你現在回去,會面臨最嚴重的羞辱。」
我點頭,努力笑一笑:「我知道……但這是我的命運。」
這是我的命運,不是你的。
那些羞辱、痛苦、狂風暴雨般的詰問,一點也不想讓他承受。
唐河沒有說話,我閉了閉眼,輕聲說:「謝謝你的照顧,我去收拾東西。」
轉過身的瞬間,聽見他問:「是要分手的意思嗎?」
胸口好像被捅了一把刀,我的手指都在發抖,卻說不出話。
最后只能徒勞地說:「我先去收拾東西。」
直到關上門,他也沒有反應。
我坐在地上,感覺眼淚堵住了胸口,讓我快要窒息。
手機仍在不停閃爍,未接電話和未讀消息接續不斷。
全是媽媽發來的,逼問我是不是要送唐河蹲局子。
我感覺胃在翻涌,耳朵在嗡鳴。
我掐緊了掌心,小聲告訴自己,沒關系,沒關系,至少現在她現在并不能傷害到你,你要堅強一點……
房門忽然被打開。
唐河逆光站在門口,讓人看不清楚神色。
我立刻跳起來,低聲說:「我馬上就收拾好了。」
其實只有一個書包和一件外套要帶走。
擦肩而過的瞬間,手腕卻被他捉住。
「我說過,我會照顧好你,你不相信嗎?」他說。
眼淚一下就掉了下來。
我強行忍住哽咽:「我相信的。」
命運的岔路口里,我曾經惴惴不安,祈求爸爸媽媽能回頭看看我,不要丟棄我于風雨之中。
然而他們各自撐傘遠去,狂風暴雨里,唯一為我傾來的那把傘,屬于唐河。
就是因為這樣,才不能讓他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
這世上愿意為我撐傘的人不多,我能為他做的也不多。
就讓他好好地、回歸到天之驕子的位置上。
圈住手腕的那只手越發炙熱,唐河垂著眼,睫毛遮擋了所有的情緒,只是告訴我:「既然相信,就不要離開。」
手機屏幕又亮了起來,接連不斷的消息提示此起彼伏。
唐河瞟了一眼,接過我的手機。
不知道他看見了什麼,總之他深深皺眉,隨即按下了關機鍵,把手機放到了一邊。
「我們談談。」他說。
23
書包和外套都被沒收。
唐河牽著我的手,拉我在餐桌坐下。
給我端上來的是雞絲青菜粥,他面前的則是一杯冰水。
冰塊浮浮沉沉,與我面前的熱氣形成對比。
他把勺子遞給我,說:「邊吃邊談。」
肚子是真的餓了……
昨天離開學校后一直沒有食欲,除了點滴打進來的葡萄糖,身體沒有得到任何營養補充。
粥的味道很好,砂鍋煲的粥,軟糯香醇。
一定是因為太好吃了,所以才會嘗一口就想要流淚。
我不敢看唐河,低著頭狼吞虎咽。
而他始終摩挲著玻璃杯,一言不發。
直到我匆匆喝完一碗粥,他才開口:「再給你盛一碗?」
我連忙說:「不用了。」
忍不住分心去瞟時鐘……離媽媽給的最后期限,還剩多久?
唐河捕捉到了我的視線,說:「那來談談。」
我躲避他的眼睛:「你想談什麼?」
他平靜地說:「談談我。」
我錯愕抬頭,看見他黑漆漆的眼睛平靜無波。
他說:「你告訴我,你對我了解多少。」
了解多少呢?其實,并不多。
我知道他身上有和我相似的傷口,也知道他是很多年輕人眼里的偶像。
又或者對我而言他是不同的,面對數學物理難題游刃有余的他,在廚房里最初也笨手笨腳。
但這還不夠,不足以刻畫一個立體的他。
他過往的人生、未來的計劃,我只窺見一點,只是一點,就已令我沉迷。
唐河等待了一會兒,說:「有些話,轉述者未必能看到全貌。事實上,我的父親對我來說,沒那麼重要。相比較而言,身為傳統的中式家長,且已經確定無法再生育新的兒子,我父親對我的容忍度,可能會超乎你的想象。」
言語中似乎有什麼是我即將感知到的……但暫時,我不確定那是什麼。
唐河笑了笑,繼續說:「所謂父子緣分,從他娶了第三者開始,就已經徹底結束。我之所以回國,只是因為憐憫,而不是有所圖、有所原諒。我對他沒有任何期待,因而也不可能被親情綁架,我會做我的事情,誰也不可能阻攔。」
我有些猶豫:「你……」難道是聽見了思思姐姐的那通電話?
唐河坦率地說:「我看見了思思給你發的微信,就在剛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