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有點心累,不想說話。
領導有眼色,立即拉著郭志明要告辭:「玥玥,你好好養病,病假的事不用操心,有的是人干活。」
他們倆走了,病房重新歸于安靜。
我們單位工作量很飽和,我普通節假日都會被打電話要求加班的。
病假的事不用操心?簡直是天方夜譚。
盯著墻角堆滿的昂貴花束,我決定病好了之后就去辭職。
這狐假虎威的日子,我不想過了。
8
閨蜜罵我傻。
「又不是你主動騙的,你只是不拒絕也不承認而已,你又沒做錯!上趕著的是他們啊!你干脆就借著這個由頭升職加薪,美美整頓職場啊!」
我有點說不出話。
這種整頓職場,跟我原本想的整頓職場不一樣。
我承認,一開始借勢的感覺非常爽。
那些平時挑三揀四動不動就掛電話的領導們忽然對你和顏悅色,換成誰都想繼續的。
但主要是……我自己是從小苦過來的,我知道平凡如我會遭遇的真實情景,因而對這種虛假的美好,就更難共情。
我還不如沒有這個假身份呢,那樣我起碼懟人會懟得更暢快,而不是心里會涌起莫名其妙的憐憫。
對他們、對這個社會,也對狐假虎威的我自己。
出院后,我徑直去的人事部門。
但沒想到,我還沒來得及提交辭呈,就被人事小姐姐安排了一個任務。
她神神秘秘地說:「這個位置是專門給你留的,讓你們父女相見,哈哈。」
我:「?」
這可不興哈哈啊姐。
我接過了人事小姐姐遞過來的「新員工代表」發言稿,想了想,把我的辭呈也一起遞了過去。
小姐姐很驚訝:「你要辭職?」
我還沒解釋,她已經瞬間想通了:「哦,還是要避嫌是吧?想不到樓書記這麼有格調,其實咱們單位關系戶不要太多哦。」
其實是因為我爺爺沒搶救過來,已經去世了。
我留在這個單位唯一的理由已經沒了,是時候離開了。
但這些話,我不打算告訴她。
我只是催她盡快走好流程。
離職那天,我要好好整頓職場!
樓軍明天來視察。
在我出院前,整個辦公樓就被徹底打掃過,各類文件資料也被重新梳理總結了一遍,從上到下的工作量又翻倍了。
大家都忙得腳不沾地,辦公室里的那位大姐都不去接小孩了,留下來加班整理材料。
我拿著發言稿回辦公室的時候,郭志明「騰」一下從座位上彈了起來。
「玥玥,你出院了怎麼不跟我說?我好去接你啊!」
我喊他名字:「郭主任。」
他點頭哈腰:「哎,玥玥,喊什麼主任啊,太疏遠了,以后就喊我志明哥,哈哈。」
我:「?」
能要點臉嗎?
我說:「你比我大兩輪,讓我喊你哥?」
郭志明尷尬了一會兒,自扇耳光:「我嘴賤,哈哈,玥玥,你別往心里去。」
我住院期間,辦公室里來了新人,就坐在我位置的前面。
我要寫一個材料,郭志明趕忙攔我:「不用你寫,讓小何寫就行了。」
大姐悄悄給我發微信:「小何是外地人,無權無勢的,你讓她干活就行了。」
又來了又來了。
這一套「沒有關系活該受欺」的論調。
你們能做個人嗎?
我把文件從郭志明手里奪回來,冷冷道:「既然都拿著一份工資,該干的活就別推給別人。
想當老油條,小心反噬。」
大姐的臉色也有點不好看,可又不敢說什麼,悻悻地端著茶杯走了。
小何默默看我一眼,臉上的表情很復雜。
像是感激,又像是很羨慕。
但這不是職場該有的生態。
這天晚上,我破天荒地留下來加班了。
要重寫的不是別的,是人事小姐姐給我的那份發言稿。
原稿寫得非常官方,歌頌了一下單位領導的勤勉、同事的團結,同時積極表忠心,表態說明年將更加積極進取。
用我的眼光來看,這篇稿子,就是在胡言亂語。
本單位的現狀,完全是稿件的反面。
領導貪污受賄,同事敷衍塞責。
確實有幾個人很勤勉,就是那些剛進單位、毫無人脈的新人。
至于……明年積極進取?
我看,是更加積極進取地搞糊弄學吧。
關系戶一大堆,光拿工資不干活,幾年折騰下來,看似烈火烹油,實際上,卻是年年虧空。
自查自糾的口號喊得比誰都響,大量的人力物力花下去,經營狀況卻始終不見好轉。
改革看上去如火如荼,卻不敢觸及到問題的根本。
虧的是公家、肥的是自己,這樁買賣太劃算,誰不做誰是傻子。
但是,他們都忘了,皮之不存,毛將焉附?
我越寫越生氣,就差把鍵盤敲出火星來。
這群垃圾啊……
太丟人了!
9
第二天,我灌下一杯黑咖啡,讓自己徹底清醒下來。
然后畫了一個最高冷的妝容,雄赳赳氣昂昂地去了單位。
行政小姐姐很早就給我發了今天的行程表,還不忘提醒我,要提早去會議室。
單位留了一個「父女」敘舊的時間。
名義上是讓我單獨給樓軍講解公司發展史,實際上是讓我偷偷給公司說好話。
我走進會議室之前,大領導很親切地來找我:「玥玥啊,知道一會兒怎麼跟董事長說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