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然而,我很快就找到了許非渡話里的漏洞。
他是快三十歲的老板,我是剛畢業的職場新人。
這個年齡差,這個閱歷差,我怎麼算都不該是他的學姐啊。
我帶著一絲絲期盼,誠懇地說出了我的疑惑。
「怎麼可能,老板你這麼成熟有魅力,一看就快三十歲了。我這剛大學畢業,年輕貌美地怎麼可能是你的學姐。」
完了。
太緊張了,把心里話說出來了。
我在心底長嘆一口氣。
神仙工作要搞丟了。
許非渡:「我很老?」
我……
倒也不是那個意思。
「我就是覺得,嗯,老板你這個玩笑開的……挺別致的。」
許非渡垂眸,有點落寞:「嗯,那你就當我在開玩笑吧。」
我起身準備離開,許非渡又叫住了我。
「這周五我們要去我高中母校捐贈一批器械,你跟著一起吧。」
19.
許非渡帥氣、多金、對下屬好。
我理所應該地認為他身上那些好的品質都是因為他有一個家底殷實的家庭,受過良好的教育。
要不然,如何能在畢業沒幾年就開起一家前景良好的公司。
等到了許非渡的母校,我才發覺自己的認知錯得離譜。
他的母校看起來很樸素的樣子,不像是有錢人家愛上的貴族學校。
我給他拍了張照片,發給了遠在公司的銘銘。
「原來老板的母校這麼樸素啊。」
「可是老板好帥啊,站在這里就好像是堅韌不屈的青松勁竹。」
銘銘大概是在忙工作,沒回我。
許非渡給學校捐了一批實驗器材,領導笑得合不攏嘴,正邀請他在臺上演講。
我穿著借來的校服,混在學生堆里。
聽的正起勁,旁邊的女生戳了戳我。
我轉頭看。
她說:「姐姐,你們今年又來啦。」
我有點迷惑。
「什麼叫又?」
女生眨巴著眼睛,笑容燦爛:「去年你跟學長來的時候,我們見過,你當時還鼓勵我了呢,姐姐你不記得了嗎?」
我用力回想了一下,發現自己腦海里好像根本沒有這回事,只好搖搖頭:「我不記得有這回事。」
「當時我爸媽又生了個弟弟,他們說家里開銷太大,供不起我,讓我不要讀書了,出去打工賺錢養家,是您攔住了我。
「您告訴我,人要勇敢,想要的東西一定要努力爭取,不管有多困難,不管對面站著的是誰,都不能屈服。
「這是屬于你的權利,你要牢牢抓緊。」
我覺得有點熟悉,又覺得哪里不對勁。
這的確是我會說出的話,但是去年……
去年我不是還在學校上學嗎?
臺上,許非渡意氣風發,按照原定的流程,他正在和同學們分享自己大學的經歷。
講著講著,他忽然向我看了過來,露出一個溫和而滿足的微笑。
我不明所以,卻也跟著笑了一下。
他低頭的瞬間,我偏頭去問旁邊的女生:「后來呢?」
「后來,您幫我爭取到了助學金,我也在您的鼓勵下,拒絕了家里的一切不合理要求,這個學期,我已經考進年級前十了。
「姐姐,您對我的幫助真的很大。
「當時我爸媽跑到學校說,我生來就是個累贅,是家里的災星。
「可是您對我說。
「我們不相信神的指令,只相信自由意志。古人說事皆前定,天命不易;而我說乾坤未定,吉兇由我。」
女生的聲音和臺上許非渡的聲音融為一體。
說這句話的同時,他朝我望過來。
很深很深的一眼。
臺下響起雷鳴般的掌聲。
片刻后,有人舉手問。
「學長,請問這句話是您的人生經歷總結嗎?」
許非渡搖搖頭:「不是,這句話是一個對我很重要的人對我說的,她說某些時刻,人生需要勇敢。」
我忽然被他的眼神燙到,眼里泛起模糊的水光。
20.
活動結束,校方領導要請我們吃飯。
許非渡擺擺手,拒絕了。
「都是老熟人了,不用這麼客氣,我們還想再感受一下學校門口的小吃店。」
校門口的麻辣燙店里,老板端上來兩碗熱氣騰騰的麻辣燙。
許非渡拆開一雙一次性筷子遞給我:「想什麼呢,這麼出神?」
我盯著他手腕上那只和他身份格格不入的腕表,聲音澀然。
「你今天為什麼會戴這只表。」
它看起來廉價又破舊,像是從前囊中羞澀的人在學校附近的地下商場里匆匆購得的。
原本是不適合出現在這樣風光的場合。
許非渡低頭看了一眼,抬腕笑了笑。
「你說這只表啊,因為它對我來說,比較有意義。」
他盯著我,目光灼灼:「還記得嗎?」
我說:「什麼?」
「還記得嗎?你,我,還有這只表。」
21.
大學的時候,為了掙到足夠的學費,我在校外接了好多兼職。
某一次送外賣的時候,在寫字樓前碰到了猶豫不決的許非渡。
他手里捏著簡歷,卻不敢走進去參加面試。
我拎著外賣在樓里跑了一個來回了,他還是站在大太陽底下發呆。
原本我是要直接離開的,可不知道怎麼回事,騎上車的時候,我回頭看了一眼。
許非渡也好像心有所感,朝我的方向望了過來。
就那一眼,我認出來,那是狗蛋。
嘆一口氣,我還是走了過去,聽許非渡結結巴巴地在太陽底下說了一個小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