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婚時,我媽說我是賠錢貨,只抱走我弟。
十五年后,我媽求著我當她女兒,我弟上趕著認我做姐姐。
可惜,晚了。
1
這天我上班時,秘書小劉告訴我有個中年女人找我,并且自稱是我的母親。
我繼續批閱文件,頭也沒抬:「要夫人在會議室等我。」
「董事長,來的那名女士……并不是夫人。」小劉支支吾吾了一會兒,終于回答。
我放下手中的筆,面不改色地吩咐小劉:「讓她在接待室等我。」
……
推開接待室的門,映入眼簾的是一張久違的面孔。
女人頭發盤起,穿一襲黑色長裙,略施粉黛,五官足足與我有七分像。
記憶深處的那根弦緩緩撥動。
我打發走小劉,走到沙發旁坐下,直接開門見山:「說吧,找我有什麼事?」
女人也在我身邊坐下,很自然地握住我的手,眼里跟著彈出幾滴淚來,「媛媛,媽這些年來對不起你,看到你現在這麼有出息,媽真是欣慰。」
我輕笑道:「沒有什麼對不起的,當初法院判得很清楚,你和我爸一人撫養一個孩子。」
說完我好整以暇地盯著李紅玫——這個我血緣上的母親,接著問道:「而且,你要是想在這跟我扮演母女情深,早二十多年干嘛去了?」
李紅玫哭得更厲害了,她哽咽著向我訴說著這些年的不易。
千言萬語只匯成一句話——她想與我重歸于好。
而我置若罔聞。
2
在我很小的時候,也曾擁有過一段無憂無慮的時光。
那時,周圍的親戚鄰居們都夸我是個有福氣的孩子。
他們說,我的媽媽是個大美人,我也是個小美人胚子。
他們還說,爸爸是做生意的一把好手,短短兩年就已經在市區買房買車,假以時日前途不可估量。
我是周圍最令人羨慕的孩子。
我的媽媽留著齊腰的直發,穿著那個年代最時髦的服裝。她給我買很多很多穿不完的小裙子,把我打扮得像個洋娃娃。每次開家長會,別人家的小孩都會投來驚艷羨慕的眼神。
爸爸工作很忙,大部分時間我都同媽媽在一起,但他一有空就會帶我去吃肯德基,這是當時很多家庭消費不起的。
我還有很多芭比娃娃,因此很多小女孩主動與我交朋友。
直到我九歲,這所有的一切,在那天來臨時……都變了。
媽媽懷孕了……
那時候,查胎兒性別的例子層出不窮,我媽媽當然也去查了。
——是個男孩。
我記得那天她回家抱著爸爸痛哭了十分鐘,當時我并不知道為什麼。
或許轉變就從這時開始。
……
漸漸地,母親的目光不再停留在我身上。
她每天都會笑著和肚子里的弟弟說話。
「弟弟真乖,在媽媽肚子里不吵也不鬧。」
「弟弟真聽話,從來不鬧媽媽,以后肯定是個孝順的。」
「該給你取個什麼好名字呢?過兩天我就去寺廟找大師看看。」
…………
她買了毛線球親手為弟弟織衣服,而她從未為我織過。
在周末、節假日去了商場,她在母嬰用品店一逛就是幾小時。逛完后,我終于有時間拉著媽媽去童裝店看小裙子。
她看了眼商場外的天氣,對我說道:「時候不早了,得回去吃飯,不然該餓著弟弟了,媛媛咱們下次再來吧。
」
說完拉著我走出商場回了家。
次次如此。
我也曾試圖引起媽媽的注意,以求重新獲得她的疼愛。
「媽媽,這是我這次考試的試卷,你快看看!!!老師今天一直都在夸我呢!!」
「媛媛真棒,要再接再厲哦!等弟弟出來了,你要教他讀書寫字,他可是這個世界上你唯一的弟弟。」
「媽媽,這是我新拼好的城堡,你快看看!!!我照著圖紙拼了三個月呢!!!」
「這城堡真好看,媛媛真聰明。等弟弟來了你還可以拆了和他再拼一遍。」
……
弟弟。弟弟。所有的話題都繞不開弟弟。
鄰居親戚們見到我了會問弟弟的情況,媽媽成天在家念叨弟弟,爸爸僅剩的閑暇時間在陪媽媽做產檢,他雖然和從前一樣待我,可這又有什麼用呢?他為數不多的愛還要分一半給那個孩子。
我已經很久沒吃肯德基了。
慢慢地,我不再期盼這個孩子的誕生,有時我甚至會惡毒地想:他要是沒有來到這個世上就好了。
可對弟弟千般疼愛萬般呵護的母親怎麼會讓我如愿。
弟弟終于還是降生了,在一個寒冷潮濕的雨夜,帶給我刺骨的冰涼。
……
母親對弟弟寄予厚望,取名陳天翊,有翱翔天際、大展宏圖之意。
自那以后,我的處境每況愈下。
媽媽繁忙時,給弟弟喂奶,哄弟弟睡覺,陪弟弟玩耍都成了我的家常便飯,我不再有自己的私人空間,而是變成了弟弟的御用保姆。
弟弟再大一些,到了走路奔跑的年紀,開始在家里爬上爬下進行拆家活動。
我永遠忘不了那一天,我放學后回房間寫作業,只見我的芭比娃娃散落各地,有的甚至還身首分離,還有那些我耗時許久拼成的城堡與樂園,四分五裂。
目光所及之處,皆是狼藉。
我幾乎是尖叫著喊來的媽媽,弟弟被我嚇得哇哇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