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遠,你別把自己說的這麼偉大!你抱的什麼齷齪心思,你自己心里清楚!」
陳遠倒是笑了。
他回頭,居高臨下看著季沉:「哦?既然季總明察秋毫,那就請季總說說,我到底,抱的什麼心思?」
季沉卻不肯再開口了,唇瓣緊抿。
陳遠嗤笑:「怎麼,季總不肯說?那我來說。我他媽就是等著盼著你們離婚,我好追她呢!這機會來之不易,我當然得多多上心,好好把握了。」
夜晚的風裹挾著他的聲音,字字句句,敲打在我耳膜,胸腔無聲鼓噪。
陳遠繼續道:「就你,季沉,但凡你長了眼睛,但凡你有良心,你都不可能問出剛才那些話!你該不會真的覺得,有人會永遠原諒你,永遠給你機會吧?」
季沉臉色倏而慘白,身體晃了晃,像是隨時都會倒下。
他嘴唇蠕動了幾下,聲音破碎。
「我、我只是想搞清楚那些事情……」
陳遠快步上前,一把揪住了季沉的領子,一字一句冷聲:
「我說了,她好不容易才忘記那些事情,準備開始新生活了,你一定要重新提一遍?」
我猛然看向陳遠。
他這話……我總聽著不太對。
難道他已經察覺到了什麼?
但陳遠沒注意到我的反應,只一把將季沉推開。
「滾!」
季沉幾乎跌倒,眼神失去了焦點一般,失魂落魄的模樣。
我不想再看,沖他道:「好了,你想問的無非就是剛才那兩個問題,我都已經回答過了。你走吧,以后也別再來了。」
說著,我轉身要走。
身后忽然傳來一道悶聲。
季沉居然就那樣跪了下來。
「阿昕。」
他的聲音克制不住地顫抖,
「我知道是我錯了,都是我的錯,你再給我一次機會,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
18
陳遠的第一反應是扭頭看我,向來吊兒郎當的氣息通通消散,只那雙狹長漆黑的眼,緊緊落在我身上。
他垂落在身側的手緊握成拳,脊背緊繃。
他很緊張。
季沉在等我的回答,他也是。
我轉過身,靜靜看向季沉。
「季沉,我剛才說是我推了孟欣瑤,你為什麼是那樣的反應?」
他表情愕然。
我笑了笑。
「孩子沒了以后,你也不理我了,所以我把一切都怪罪在了孟欣瑤身上,對她嫉恨入骨。于是我打電話把她約了出來,趁她不注意,把她從樓梯上推了下來——這不是很合理,很符合你對我一貫的印象嗎?」
季沉搖頭:「不、不……」
我繼續道:「我們結婚五年,我一直自私任性,我不像孟欣瑤一樣討你喜歡,能當你的解語花,反而只會給你帶來麻煩。我不但幫不了你什麼,還總想獨占你,不懂事到了極點——這也是你心里的想法吧?」
季沉臉色更白。
我輕聲補充:「更甚至,連這段婚姻本身,都是我強求來的。如果不是為了你媽,你根本不會和我在一起,也就不會和我有這麼多的糾纏了——這就是你對這段婚姻的評價。季沉,這也是車禍發生之前,你親口和我說的,不是嗎?」
季沉表情懊惱至極,眼神慌亂:「我、我那天只是一時沖動才說了那些!我當時只是太生氣了,我沒有——」
就是他這段話,讓我徹底明白,我在他眼里,究竟是一個怎樣可笑可惡又可恨的形象。
失去孩子以后,我心灰意冷,開始懷疑自己喜歡季沉那麼多年,到底值不值得。
所以后來孟欣瑤約我見面,我答應了。
我也想找個機會,和這個一直糾纏在我和季沉婚姻內外的女人,說個清楚。
可我那天沒來得及問出我的問題,因為孟欣瑤告訴了我一件事。
「宋昕,你不會真的以為,靠一個孩子,就能拴住阿沉的心吧?其實你打電話來的時候,我就在旁邊,我也聽見了,我還勸他回去看看你,可你知道他說什麼嗎?他說,你就是太作了。」
「你從大一就喜歡阿沉了吧?哦對,好像是因為你軍訓的時候暈倒了,他送你去了醫務室?但你好像不知道,當時是他偶然路過,被教官喊去幫忙的。因為這件事,他把原本買給我的水都弄丟了。不過我也沒怪他,助人為樂是好事,是不是?」
「宋昕,你別犯傻了,你總這樣,阿沉很煩的。」
……
我沒想到孟欣瑤會故意從樓梯上摔下去,也沒想到季沉會恰恰好在那個時候出現。
他顧不得聽我的解釋,抱著孟欣瑤就往醫院去。
孟欣瑤在他懷里小聲啜泣,眼淚在他胸前的衣服上濡濕了一大片。
他不停低聲安慰著她,未曾分我一道眼風。
后來我終于等到他騰出時間來,剛要解釋,就被他那番話堵了回去。
「宋昕,你到底要作到什麼時候?」
我那天在街上漫無目的地走了很久,滿腦子都是他最后指責我的那些話。
我很自私嗎?
我很極端嗎?
我很可恨嗎?
直到那輛失控的車撞過來,我當場昏了過去。
再次醒來的時候,我成了另一個我——
一個季沉眼中的我。
他給我構建了這樣的一個虛幻的世界,而在這個世界里,我瘋狂且自私,偏執且荒唐。
更重要的是——我本能地不再愛他。
我盯著季沉的眼睛,平靜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