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江停卻沒回答我這個問題,反而問道:「你打算什麼時候帶思丞回去看他爸爸媽媽。」
心尖兒像是被什麼用力掐了一下,難以抑制的酸澀。
他果然已經知道了。
思丞是我哥的孩子。
五年前的那個十二月,我哥和嫂子帶著剛剛滿月的思丞回來辦滿月酒,卻在半路出了車禍。
當時,我也在那輛車上。
我嫂子為了護著思丞,當場就沒了心跳,我哥重傷,被送到醫院搶救無效死亡。
我的右腿也是在那一次車禍中被截肢的。
手術醒來之后,我只看了傷口一眼,就給江停發了分手的消息——
當時他一整夜沒聯系上我,手機上全是他的未接來電和短信。
我一條都沒看。
我怕我再多看一眼,就沒辦法下定決心。
然后我就拉黑刪除了他。
我也是后來才知道,他定了當天的紅眼航班,跨越一千多公里連夜趕到了我的城市,在我家樓下等了一天一夜。
而那個時候,我剛剛拿到我哥的死亡證明書。
我還記得那天下了大雪,太平間冷得我渾身顫抖。
簽字的時候,我一度寫不下去。
我哥就躺在那,而我甚至連哭一場的力氣都沒有。
因為這件事,父母遭受重大打擊,相繼在后續的幾年內去世。
最后,只剩下了我和思丞。
我成了他的媽媽。
我帶他離開了那座充滿了悲傷與痛苦回憶的城市,想要開啟新的生活。
可我真的沒有奢望過,再遇到江停。
江停點燃了一只煙,靜靜聽我說完了那些過往。
他沒有抽,任由猩紅的火光在他指間靜靜燃燒蔓延,最終化成一截灰燼,吹落在風里。
他微微垂著頭,直到那星火燙到了他的手,他才回神。
他掐滅了煙,抬眸看了過來。
「那天你說,手術很順利,恢復得也好,所以不怎麼疼。」
我怔然。
黑色夜風中,他唇角微微彎起,眼底卻似乎藏著洶涌的暗潮。
他輕聲說——
「可是舟舟,我疼。」
17
我胸口突然一陣悶痛,眼底涌起潮意。
不知道為什麼,經歷那些事的時候,我一直都很冷靜,我也始終覺得我很獨立很強大。
可是這一刻,在江停那句話說出口的那一刻,我卻突然覺得好難受。
說不上是哪里委屈,可是就是很委屈。
半晌,我張了張嘴,卻不知該說些什麼。
「對不起啊。那時候,沒來得及給你一個交代。」
這份道歉可能來得有點晚,可是江停,真的很對不起啊。
那時候我以為,和他分開,不要拖累他,就是最好的選擇,可我忽略了,對一切毫不知情的江停,在冰冷的雪夜里,又承受了怎樣的痛。
江停閉了閉眼。
「這麼多年,余舟舟,你一句話就想把一切揭過嗎?」
我有些無措,不太明白他這話是什麼意思。
「那、那你還需要我做什麼?」
江停沉默許久,到我幾乎以為他不會再說話的時候,他終于開了口。
他聲音微啞,帶著淡淡倦意,然而一字一句,如此清晰。
「余舟舟,我快三十歲了。這些年,我試過忘記你,試過去喜歡其他人,試圖和那些和你完全不同的女孩在一起,可是,我做不到。」
「從十八歲到現在,分分合合,前前后后已經十年。我不想再耽擱下去了。嫁不嫁,你給個話。」
我緩緩睜大了眼睛,幾乎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聽。
「你說……什麼!?」
江停上前幾步,高大的身形瞬間將我籠罩。
「余舟舟,你還喜歡我,是不是?」
我說不出話。
因為我無法當著他的面撒謊。
余舟舟是還喜歡江停啊,很喜歡,很喜歡的那種啊。
「可是——」
話沒說完,他忽然低頭吻了下來。
熾烈的氣息鋪天蓋地。
我忍不住攥住了他的衣服,指尖都在發麻。
直到我腿軟得幾乎站不穩,他才緊緊攬住我的腰,把我扣在懷里。
「余舟舟,我原諒你一次。現在,我再給你一次機會。」
他聲線緊繃而沙啞,
「你保證,和江停在一起,以后,碰見任何麻煩第一個找他,傷心難受的時候會找他哭,想把所有的麻煩事都丟給他去處理,讓他保護你和思丞——能做到嗎?」
有的人,只是站在那里,就已經贏過一切。
我心尖微顫,抵在他懷里,不敢抬頭。
「但是江停,這樣的我,真的沒關系嗎?」
他捧起我的臉,強迫我和他對視。
「余舟舟,你在我這里,永遠是滿分。」
他掌心帶著滾燙的溫度,卻不敵他眼底愛意洶涌。
「這一次,你要不要,繼續愛他。」
我踮起腳,吻上他的唇角。
「江停,余舟舟從來都只愛你。」
愛意從未止歇。
所以每一次相見,都會熱烈奔向你。
-完-
棠小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