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鹿鹿和姬善對視了一眼。
“他們來了。”
“嗯。”時鹿鹿起身,走了幾步,回頭問,“你要與我同去嗎?”
姬善拿起小秤繼續分秤藥物,用行動表示了拒絕。
時鹿鹿深深看了她一眼,下山去了。巫女們跟著他一同離開,卻有一人來到跟前,繼續看著她。
姬善抬眼,看到對方的紅裙,道:“你不跟你的主人一起走?”
“我的命令是監視你。”對方終于開口,對她的提問
做了回應。
這個人,當然就是茜色。
時鹿鹿還沒走進神殿,就聽到里面傳來胡倩娘撕心裂肺的哭喊聲——
“今日我一定要見大司巫!我們胡家多年來一直供奉巫神,神殿我們出錢修繕,殿中衣食我們提供……如今,我父橫死,尸骨難尋。我只是想問問巫神,為何如此對待我父,為何如此對待胡家,都不行嗎?”
時鹿鹿抬步走進去。原本束手無措的巫女們看見他,連忙跪拜道:“大司巫神通!”
胡倩娘扭頭看到他,眼睛一亮道:“你可算來了!今日我一定要問個……”
時鹿鹿袖子一揮,她便睜大了眼睛,繼而喉上一痛,再也說不了話。
胡倩娘大駭,捂著喉嚨不敢置信地看著時鹿鹿。
“神圣之地,豈容你喧嘩?”
胡倩娘咬著唇哆嗦半天,眼淚流了下來。
“你父為神而死,死得其所。你身為他唯一的女兒,應該繼承他的遺志。”
胡倩娘睜大眼睛,滿臉憤怒。
“還有,你的怒火應該沖殺死你父之人,而不是沖我。”
胡倩娘重重一震,然后目露渴求。
“想知道茜色在哪里?”
胡倩娘拼命點頭。
“跪。”
胡倩娘一驚。
“為你剛才的失禮,祈求神的原諒,并且宣誓,今后凡有神諭無不應從。
”
胡倩娘臉上的表情變了又變,最后,走到神像前,深吸口氣,跪了下去。
她非常認真地磕了三個頭。
時鹿鹿揮袖解了她的禁制。
胡倩娘喉
嚨一松,發現自己能說話了,便仰望神像,開口道:“我有話說。”
“說。”
“我從小就信巫神,就算今日不發誓,也早已是神的信徒。”
“嗯。”
“我父一生,更是對神無所不應。因為他覺得,他之所以能成為天下首富,全靠巫神庇佑。”
“嗯。”
“但是……”胡倩娘話題一轉,突然起身轉向時鹿鹿,“此趟赴程,是神的指示。敢問——神可知我父會死?”
胡倩娘上前一步,直勾勾地盯著時鹿鹿,每個字都擲地有聲:“若知道,他為何不庇護他最虔誠的信徒?若不知,神,為何不知?”
此刻神殿內,巫女有二三十人,她們都只是普通巫女,并不像聽神臺的巫女那麼忠誠,因此也不像她們那麼木訥,此刻,聽到如此大逆不道的話,一張張臉上,全都寫滿了震驚。
姬善看著茜色,冷冷一笑道:“原來,你是能聽懂我的話的。”之前喚她卻不回答。
茜色隨手抄起案上的瓶瓶罐罐檢閱,措辭很不客氣:“都兩月了,還沒研制出解藥。這等無用之人,懶得理會。”
姬善氣笑了,道:“你不也會一點醫術?你行你來。”
“我若能,此刻在這兒坐著的人就是我。”
“就你?連區區幾個婦人的隱疾都治不好,還敢來我面前叫囂?”
兩人四目相對,“噼里啪啦”,幾乎撞出火花。
就在這時,茜色吸了吸鼻子,皺眉道:“什麼味道
?你搗鼓的什麼玩意兒這麼臭?”
姬善也聞到了這股味道,覺得很熟悉,然后,恍然大悟地“啊”了一聲。
“是什麼?”茜色有所警惕,但已來不及,驟然向后栽倒。
——倒在了一個人臂間。黑衣紅裙,對比強烈。
風穿山谷,撲入門內,吹得姬善的頭發和睫毛都在顫。
今夕何夕,又見郎君。
“是你……你是來找……茜色的?”
她注視著來人,輕輕問。
那人抱住了茜色,視線向她,凝眸一笑道:“不,我是來找你的。”
此人黑袍如夜,笑意如星,正是燕國第一美男子——風小雅。
“若知道,他為何不庇護他最虔誠的信徒?若不知,神,為何不知?”
胡倩娘問完這句話后,巫神殿內好一陣子寂靜。
巫女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眼巴巴地望向時鹿鹿。時鹿鹿緩緩勾起唇角,一把掐住胡倩娘的脖子,將她整個人抵在了墻上。
胡倩娘沒有反抗,只是眼神越發犀利,充滿不忿。
“為何不庇護?因為他背叛。”
“什麼?”
“你父,背叛了神,所以,死。”
胡倩娘尖聲叫了起來:“你胡說!”
巫女們嚇得魂不附體,紛紛跪了下去,誦念禱告。
“你胡說,我父絕不可能背叛!”
“你父書房,博古架第九行第三格,回去自己看!”時鹿鹿說完松手,胡倩娘跌落于地,抖了半天,咬牙起身沖了出去。
一個巫女道:“此女質疑巫神,頂撞司
巫,當嚴懲。”
“你教我做事?”
巫女連忙伏倒,不敢再多言。
時鹿鹿轉身走人。
風小雅看著姬善,凝眸一笑道:“還未拜謝姑娘的救命之恩。”
姬善咬了咬下唇,一時間不知該說什麼,就在這時,一黃一青兩個身影沖上聽神臺來,一左一右地撲到她身上。
“善姐!”
“可算找到你了!”
正是吃吃和看看。她們果然跟著風小雅一起找到了這里。
“快,善姐,趁胡倩娘拖著伏周,你快跟我們離開!”吃吃抓住姬善的手,急聲道。
時鹿鹿回到聽神臺,腳步極快地來到木屋前,卻在推門的一瞬,停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