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媛在副駕轉頭笑道，“知道您的最愛，煙早就給您備好了！在后備箱，管夠呢。”

劉老師在旁邊嫌棄地抱怨，“身體不好，還愛抽煙，每次時隔好久抽上紅塔山，都抽得狂咳不止，這云煙真有那麼讓人上癮麼，哎，不要命…”

毓媛聽著他們絮絮叨叨地聊天，心里想著，師公的喜好倒是和青嶼極其相似。

車子駛向了二環一處僻靜的胡同大院，劉老師夫婦不停地向毓媛說抱歉，“你說要給我們擺接風宴，好意我們心領了，家里人也催著回來呢，后天晚上，趁著會議的晚宴，我們再好好敘敘舊。”

他們總是那麼客氣友好，把謝謝常掛嘴邊，毓媛從未覺得他們是上級，而是忘年之交的朋友。

“沒事兒沒事兒，你們長途飛行挺累的，先好好休息。明天見。”

和導師說完再見，毓媛突然覺得人生都亮堂起來，仿佛前路又充滿希望，人生又充滿期待。

世俗的眼光里，導師擅長多國語言，學歷高，家境好，而師公除了家境好之外，在學歷和文化程度上，和導師并不匹配，如果放在當今這個時代，兩人是不可能成為一家人的。

但那個年代，這樣南轅北轍的兩個人，卻攜手一過就是一輩子，日子簡單又幸福。她和青嶼，是不是也可以跨越一切世俗的偏見，長長久久地在一起？

這次見完導師，她結婚的事兒，大概率是瞞不住了，爸媽定是要興師問罪的，還是好好享受幾天暴風雨來臨之前的平靜生活吧。

毓媛回家時，青嶼竟然一反常態地坐在客廳等她，見她滿面春風，他主動求和，笑意盈盈地問，“有什麼好事兒，心情不錯？”

毓媛一邊換拖鞋，一邊回答，“剛才去機場接了我導師，中國人，一個和藹可親的老太太。”

昨晚的不愉快早被拋到了九霄云外，毓媛自在地躺到沙發上，靠在青嶼身旁，瞥了他一眼，開始慢悠悠地給他講導師的傳奇故事，青嶼聽得特別入神，連連感慨，“你運氣很好，碰到了這麼好的導師。”

“我第一次去她家吃飯，那是鄉間一個特別大的別墅，屋外的風景就像是電影里復古的英式鄉村，屋內卻是各種最現代化的智能家居，反差特別大，家里還有垂直電梯，馬桶都是上萬人民幣的，他家的小貓咪也是上萬的，但是，飯桌上，他們二人特別親和，師公做了烤鴿子、大閘蟹、茄子煲…每道菜都是精心制作的，蔥姜蒜末都切得極其細微，一看就是特別用心的，都是我從未想過在家里能做出來的美味佳肴…”

“吃飯期間，師公唇角沾了飯粒兒，導師很自然地拿起紙巾當著眾人的面幫他擦拭，那一刻，我覺得他們好般配好恩愛…那種幸福是自然流露的，是最真實的…”

毓媛安靜地回憶著，眉眼間滿是歲月沉淀下的溫柔，青嶼仿佛也跟隨她的話語穿越到了她的過去，他好像看到了他缺席的那些年，她都經歷了些什麼。

青嶼忽然很想吻她，卻只是開玩笑似地摸了摸她的唇角，戲謔地笑，“我也幫你擦擦。”

毓媛瞪了她一眼，嫌棄地笑，“神經，你擦空氣嗎？”

青嶼只是哈哈一笑道，“明天幾點結束？我去接你。你不是不愛走夜路麼，這麼晚回來，不安全。

”

“我也不確定幾點結束，到時候給你發微信吧。睡了，晚安。”

毓媛轉身的時候，臉上掛著那些年不曾有的笑意，那是只有愛情滋潤才能帶來的歡欣與喜悅。

24. 半緣修道半緣君（三）

International Conference on Acoustic Emission，簡稱 ICAE，每兩年一次，今年是第十屆，也是第一次在國內舉辦，算是聲發射領域最大的學術盛事，K 大作為主辦方，毓媛作為主要負責人，自然事無巨細，她的整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生怕哪個環節出了錯。

會議持續三天，周二早上八點半開始，周四下午四點閉幕，吳老作為開幕式致辭嘉賓，主要針對中國近二十年的聲發射技術發展史及前景展開討論，劉老師緊隨其后，是第一位發表演講的大咖，她的演講題目是，“Prediction of structure damages based on Acoustic Emission wave propagation properties”(基于聲發射傳播特性的結構損傷預測研究)。

“Let’s welcome Professor Liu, who comes from University of Lausanne. She has been expert in this field for thirty years.”（讓我們歡迎來自瑞士洛桑大學的劉教授，她在聲發射領域研究了三十多年，是妥妥的專家。）

吳老介紹完，劉老師優雅從容地上臺，展現了一種毫不費力的美，那是學識和歲月的沉淀帶來的底氣，每次看到臺上侃侃而談的劉老師，毓媛就在想，自己的路還很長，她需要成長的空間還有很多，她還做不到那樣的云淡風輕。

哪怕是演講過很多次，雖然每次下臺都會被夸 very good，但她還是會有些許緊張。

上午會議結束，毓媛和吳老、劉老師一起吃工作自助餐，幾乎就是在聽他們如何夸她，夸得她想找個地縫鉆進去，也是時候告訴劉老師，她結婚的事兒了。

“當了三十年老師，毓媛做我博士生的那幾年，我們總是在感慨，要是所有學生都能像她一樣勤奮用功，我們得省不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