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無力地喘了幾口粗氣，老實閉嘴不再刺激她。

躍金略作休息，幫我補好光殼的裂痕，重新返回戰場。

我舉目四望，四處都是妖氣彌漫，魔氣橫生。

往日祥和平靜的村莊被死亡的陰影籠罩著，王婆青白的臉倒在地上，早就沒有了生機。

「唔……」躍金急退幾步悶哼一聲，洛九天興奮地嘶吼了一聲，就要繼續補刀。

【提示！提示！系統已遭受破壞！】

【啟動自我修復！修復成功……】

「躍金！」我跳過去，用身體擋下那一擊。

淺白的光殼閃爍幾秒，咔噠破碎。

殘余的力量擊中我胸口，我嘔吐出大量的鮮血肉塊。

躍金穩穩托住我的腰，熟悉的暖感從他的掌心修復我的身體，他的形體卻開始變淡。

「不，不要……」

我喃喃自語，掙扎著阻止他。

洛九天仰天長嘯，羽翼如刀鋒向我襲來，我牢牢抱著躍金，等待痛苦的下來。

躍金低笑，像以前一樣拍著我的背，有著讓人心酥的性感：「別怕，我在。」

鐺——

梟難終于席卷著黑霧而來，怒喝一聲，擋下了這一擊。

9.

【提示！提示！系統已遭受破壞！】

【啟動自我修復！修復失敗……】

躍金的形體抽動著消失，又艱難地重組。

我嘗試著去抓他的身影，無能地拼湊著：「躍金，你怎麼了……」

他的內核已經開始被破壞了，記憶像萬花筒一樣被打散，安靜地臥在我腦海里。

我看著他第一次綁定宿主做任務時，還是一個青澀的少年，每日單調地指引宿主走任務，慢慢成長成一個沉穩的青年。

我走馬觀花一樣，路過了他乏善可陳的幾個輪回。

然后就是與我的綁定。

他保留了所有與我的畫面，滿滿當當，簇擁在我眼前。

我給他取名躍金時，他視角的碧天云池都變得更加明艷。

我跳下火淵時他會悄無聲息把土地變得柔軟，我自言自語時會悄悄素描觀察我的小動作……

還有元宵街頭，他透過梟難的皮囊吻我，在無人知曉的數據深處偷偷紅了臉。

【宿主選擇任務目標為系統躍金，請再次確認。】

【……確認。】

【任務目標當前好感度：100】

【任務成功，獎勵宿主一張心愿卡，系統即將解綁……】

「我的任務是冰冷的，可從你給我起名的那一刻，我有了意義。」

「梟難對你的好感度快滿了，你可以選擇他，成仙成魔忘記我，好好享受這世間。」

我嗓子眼里都是發澀，發出嗬嗬的聲音：「……不要走！你回來，回來啊！」

「心愿卡，對心愿卡……希望躍金復活，希望躍金復活！」

【提示！提示！卡牌僅可在當前世界使用，系統屬于其他位面。】

【心愿卡使用失敗。】

躍金的形體忽明忽暗，聲音帶著滋滋的電流：「沉影，很開心遇到你……」

幾秒后，他徹底消失在這天地間。

「……不要！躍金，你在哪？躍金！」

與識海相連的那道聲音卻再也不會回應我。

梟難戰勝歸來，牢牢桎梏著我：「好了，沉影，洛九天死了，不要擔心。」

他頓了頓：「你這個身體還是太脆弱，得盡早重塑。」

「滾啊！你給我滾啊！」我揮舞著雙手想抓住躍金殘留的影像，怒視著他，「都怪你！你為什麼不早點來！啊？為什麼？我的躍金不見了！」

「都怪你！沒遇見你就好了……嗚……」

我跪伏在地上，五臟六腑都好像在悲鳴。

其實都是我的錯。

錯在一意孤行要去當梟難的救世主，錯在眼瞎沒能看清誰是良人，錯在沒能力害得躍金重傷還要幫我修復身體……

我心中悲痛，彎著身子嘔血不止，啞聲喃喃：「都是我的錯……」

大慟之下，我失去了意識。

醒來時，梟難守在身側，如我第一次復活般。

熟悉的庭院裝飾，還是我住的那個村落，瓦頂菜地已經修繕完好，房間布置一如從前。

可與我同住的人已經不在了。

我眨眨干澀的眼：「謝謝。」

梟難：「不必和我客氣。」

我兩相顧無言。

我在樹下挖出才埋不久了的桂花釀，看著遠處的山水有些懷念。

他是一個數據體，但是卻喜歡熱烈的東西。

村頭有人在做白事，陳二麻子在混亂中死了，他兒子也不再是鬧著要吃我做的糖的皮孩子。

我給自己斟了一杯，問梟難：「外面如何了？」

梟難垂眸。

那日他趕來時，洛九天實際也是強弩之末，他憑借擊殺遠古大妖的戰績，一舉穩定了躁亂的軍心。

仙界的上神重啟戰亂的憑據也不過是那個克制魔氣的法器，久征不下，僵持許久后也就有了退意。

真是諷刺，塵埃落地，遭難最多的還是無辜的人。

我在土地上倒了一杯酒，不再看他：「梟難，你回去吧。」

「那日我與洛九天交手，發現那人在她身上留下的傷口很是詭異，我并未見過。」梟難目光沉沉，「你們從何相識？他身份你知道嗎？」

他拽著我冷笑：「沉影，你離我不過數年，我不信你能這麼快移情。別在我面前裝作為別人要死要活的模樣。」

我回過神，隨口答道：「我跟他從何相識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絕不會傷害我，他是為我而生的。

」

轉過頭，我最后一次認真看著他：「梟難，你救我一次，我卻為你丟了九條命，我不欠你的，你以后也不必再來了。

」

梟難愣住。

他走后，我把院子又收拾了一番，床單重新洗曬后，在枕下壓著躍金最愛的金燦燦的桂花。

桌上要點香薰防蟲，曬干的糧食要放進庫房，沾泥的鋤具和鞋子不能進堂屋。

我換上花節那日的嫁衣，躺在床上，雙手合放在腹部，許下了心愿。

【當前心愿為溪石村百年不受戰亂侵襲，該庭院百年不朽無人可入。】

【使用心愿卡成功。】

當初王婆祝我和躍金白頭偕老，我當玩笑話，躍金笑得很開心。

如果雖不能與他同行余下一程，卻可一同葬于此間。

我將體內躍金留給我的數據散去，盈盈光點縈繞在身邊，像是他從未離去。

后來的后來，民間說書人醒木一拍，說數百年前有個魔尊是奇人，叫梟難。

生來便是厄運之子，與罪仙洛九天有前塵婚約，又在魔域傳聞里與護法曖昧不清。

神魔戰亂那百年，各界異心，他某日從人間歸來后，將自己困在那前護法的宅子里，久久不出。

有魔將去找，才發現他躺在一片干涸的池底，竟是散了修為，重入輪回去了。

此后的戰亂紛爭，皆與故事中人再無瓜葛。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