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恐的黑貓正在花房頂上輾轉跳躍，細長的花枝從孟祝身上直直穿了過去，絲毫沒有任何阻礙。

董竹君站在花叢外，隨著她口中奇怪的吟哦聲，蝴蝶紛紛落到花間，花叢發生了變異，枝葉暴漲，不要命似的朝著花房頂上攻擊。

看著那盛開如同熊熊燃燒火炬的花叢，莫遙總算知道為什麼她一直覺著味道那麼熟悉了。

是瓷玫瑰。

瓷玫瑰是一種熱帶觀賞花卉，可在莫遙這個吃貨屬性看來，它最大的價值，就是可以吃。

花苞可以做沙拉，苞片可以油炸當做小零食，還可以切碎作調料。

她曾經吃過一種用“羅惹醬”調制的沙拉。

沙拉的食材是鳳梨、黃瓜、豆薯、豆芽和油條，用蝦醬、糖、辣椒、青檸汁加水混合而成羅惹醬拌勻，再撒上熟花生碎。

這道沙拉的點睛之筆就是瓷玫瑰，只需小拇指甲蓋大小的花苞，細細切成碎末，灑在沙拉上，酸甜咸辣之余，又多了一絲馥郁酸甜的獨特芳香。

黑貓在房頂跳來跳去的，用爪子撕扯著，他怒目看著二人，恨不得破口大罵。

一個在發呆，另一個無所事事站著。

我他媽就要死了，能不能來個人救我？

可能是黑貓的眼神過于殺氣騰騰，莫遙很快回過神來，將蓍草往匕首上一卷，用力往花房的方向一丟。

“孟祝，接著！”

然后她翻出一張雪白的捕靈網朝著董竹君兜頭罩去。捕靈網是由雪蠶絲編織而成，水火不侵，收攏只有巴掌大小，遇上妖物會自動纏上。

黑貓還沒反應過來，就發現自己身體被人操控著騰空，一把匕首迎面刺來。

我他媽是讓你來救我，不是讓你來殺我啊！

在匕首堪堪刺中他時，他的頭就已經自覺一側，張開嘴銜住匕首，又落到了花房頂上。

黑貓驚出了一身冷汗，所以，你有靈力操控我空手接白刃，卻眼睜睜看著我被花枝鞭打？

孟祝像是知道他在想什麼，風輕云淡來了一句，“沒事，貓有九條命，死不了。”

黑貓：？？？

董竹君早已聽到了風聲，往旁邊一閃，捕靈網罩住了擋在她身前的蝴蝶。

董竹君大怒，手指翻轉，無數蝴蝶朝著莫遙飛了過來。

莫遙卻突然停住了，示意她往花房看。

花房里，孟祝靜靜站著，手里的匕首正斜斜靠在男人的脖頸間。

他笑得人畜無害，“我看不太清，摸不到準頭的。”

12

“放開他！”

董竹君暴怒，萬千蝴蝶鋪天蓋地涌了過來，遁入她的身體消失不見。

她猙獰的面孔上漸漸呈現青黑花紋，喉結突了出來，四肢也變得粗壯有力。

脊背處的衣服忽然裂開，撕扯般生出一雙巨大的翅膀來，更顯曼妙的腰肢，起伏的胸。

兩性特征奇異又突兀地融合在一起，人身蝶翼，真正顯露出了陰陽蝶雌雄同體的狀態。

蝶妖凌空朝著花房飛去，整個院子像被卷進了一團漩渦中，飛沙走石，平地生風。

昏天暗地的轟鳴聲里，玻璃花房寸寸碎裂，化為齏粉。

就在最后關頭，蝶妖張開翅膀，輕輕伏在了男人身上，擋住了周遭的一切動蕩。

院子里平靜下來之后，被卷入瓷玫瑰花叢中的黑貓動彈不得，氣得直罵娘，落入眾人耳中，卻是一陣弱弱的貓叫。

孟祝借助鐲子避了一避，毫發無損。

莫遙從咖啡樹后站了出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土，看著抱著男人的蝶妖。

“我一直在想，從一開始，你就不想讓我們進院子里是為什麼？還有，你大費周章做廣告，讓蝴蝶吸食人的精血，難道就是為了喂飽你的蝴蝶？”

男人身上的毯子已經被颶風吹走了，此刻他的身下，是無數纏繞的瓷玫瑰。

花枝刺破了他的腿，他的背，他的手。從他的血管里冒了出來，從他的脖頸環繞而過。

男人的身體，早已和無數瓷玫瑰長在了一起。

艷麗的花枝妖嬈盛放著，男人俊俏的面上一片衰敗，只剩了一口氣，已是將死之人。

瓷玫瑰又開始躁動了，夜風拂過，窸窸窣窣的，像是細小的嗚咽聲。

“讓我猜猜，這里發生了什麼。”

“陷入愛網的客人看到廣告來到畫廊里，進茶室里被你催眠，然后得了你親手贈送的維納斯花籃。人憑空消失后，沒有留下賬面上的錢財往來證據，自然沒有人能猜到和你有關。”

“至于那吞食了血肉的蝴蝶……”莫遙看著眼前這一大片烈焰一般盛放的花朵，還有花叢中的男人，總覺著有些殘忍。

孟祝說道，“這一大片瓷玫瑰，就是食人蝶用精血飼養而成，人的血肉化作養料，最后都是為了給這個將死的男人續命。”

頓了頓之后，他似是不經意問道，“我有些好奇，你從哪里得來的那些花籃？”

董竹君并沒有回答他，她只是愛憐地看著眼前的男人，指尖從他蒼白的臉上輕輕拂過，“你們猜對了又如何，我不想讓他死，他永遠也死不了。

”

孟祝沉默了片刻，“可是，若是他想死呢？”

孟祝輕飄飄的一句話，讓董竹君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