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魂術屬于兩敗俱傷的術法，需要有強大的靈力用作支撐。因為過于邪惡，一直是捉妖師當中的禁術。

她從前也是聽她師父提過一嘴，師父還千叮萬囑，碰到會施展搜魂術的人一定要離遠些。

因為會學這種術法的人，必然心性殘忍。

可看著幾個木然不動的小女孩，莫遙并不覺著孟祝殘忍，相反，她心中隱隱多了幾分憤怒。

這幾只云雀，放在人世里，就是上小學的人類女孩。她們也是誰家的小女兒，本該養在父母身旁，千嬌萬寵長大的。

可她們卻生生被人折磨垂死，抽出了枕骨，淪為了沒有意識的傀儡。

其他捉妖師早已被孟祝身上的戾氣嚇得掉頭就跑，短短幾分鐘過后，中年男人睜著一雙死魚眼，宛如破布袋子，輕飄飄倒在地上。

孟祝臉色蒼白，光潔的肌膚散發著妖異的玉石光澤，他緩慢地從中年男人手掌上踩過，令人膽寒的“咯吱”聲里，男人指環盡碎，手骨碎成齏粉。

幾個女孩被煉制成妖傀太久，早已失了神智，唯有最小的女孩可能是被虜獲不久，還有一絲鮮活的氣息。

孟祝走到女孩身前，將她眉心的傀引拔掉。那是一枚符咒裹著的釘子，藏在一枚漂亮的一枚羽毛背后，釘在了她的眉心。

羽毛堪堪覆在額上，讓女孩看起來依舊美麗而單純。

傀引拔掉之后，女孩眉心霎時出現了一個可怖的血洞，隱約可見森然的頭骨。

她獲得了短暫的清明，將身子蜷縮在地上，聲音細弱無力。

“媽媽，你在哪兒……”

“媽媽，我好痛啊……”

“哥哥，你帶我去找媽媽好不好，我找不到她了……”她伏在地上，牽著孟祝的褲腿，小心翼翼地哀求著。

“好，我帶你去。”孟祝的聲音柔和了幾分。他緩緩注入了幾分靈力，護住了她的心脈。

小女孩的身影漸漸消失不見，她化作一只白色的云雀，輕輕落在了孟祝的掌心。斑駁血色染紅了孟祝的手，孟祝一言不發，徑直朝著坍塌的隧道走去。

莫遙看著剩下的女孩們，問道，“她們怎麼辦？”

孟祝一揚手，一點火星落到了馬路當中，將木然不動的妖傀燒了個干凈，“與其這樣活著，不如死去。”

他平靜道，“上車，我們去赤城山。”

莫遙追問，“孟祝，你看到了什麼？”

孟祝冷笑道，“我看到了，他們不想讓我看到的東西。”

傀儡術經由他的手傳到了世間，可百里家的人，到底造了多少孽？

4

錦城西南邊有一個其貌不揚的村落，平時沒什麼人，今天卻有無數輛汽車從四面八方匯集而來，穿著體面的男女急匆匆進了宗祠。

烏云當頭，大雨遮天蔽日，所有人眉間都籠著揮不去的疑惑。

“百里弘這麼著急把我們召集回來，是出什麼大事了嗎？”

“不逢年不過節的，搞這麼大陣勢干嘛？”

“誰知道呢，說不定他又有哪個野種割血還親，鬧到宗祠來裁決了……”

議論紛紛中，大家并沒有見到百里家現如今的家主，百里弘。只看見百里青瓊站在正北的太師椅跟前，手里拿著一張卷軸。

“青瓊，你爸呢，把我們大老遠喊回來，有什麼事？”

百里青瓊看著這心思各異的幾張臉，從他們眼中看到了輕蔑，鄙夷，不屑。

她不動聲色道，“我爸還在趕回來的路上，讓我先代表他，給大家交個底。”

在座的男女大多上了年紀，都是她的長輩。他們各自分管著百里家的產業，也是家族里的核心人物。

看著人差不多到齊了，百里青瓊解開卷軸，抖落手中的畫。

“不知道各位對這幅畫還有沒有印象？”

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到了畫上，大家也都認了出來，這副畫和百里家的祖宗靈牌一起，放在宗祠里，據說有千年之久。

畫也不知道是什麼材質的，經年不朽，絲毫沒有褪色。

而畫像上畫著一個眉目清冷的男人，長相俊美，氣勢十足。

關于這個男人，百里家留下來的典籍里沒有任何記載，久而久之，也就沒有人在意了，只當這是老祖宗的自畫像。

“這不就是宗祠里那副破畫嗎，看了多少年了，也沒看出什麼名堂來，有什麼好看的。”

“就是，你一個小丫頭片子，怎麼能代表你爸，要是沒什麼事，我們就走了，等你爸回來了再說。”

已經有人不耐煩地起身準備離開了，可百里青瓊抬高聲量的幾句話，讓他們僵住了身子。

“我看到畫上的人了。”

“他找到鑰匙了。”

就這簡單的兩句話，讓站著的人坐了回去，而坐著的人立刻站了起來。

飄搖飛濺的水聲里，所有人都嗅到了風雨欲來的潮氣，臉上一片駭然。

百里青瓊不緊不慢將畫卷拍到桌上，施施然坐下，笑道，“怎麼樣，現在各位長輩有興趣坐下來跟我好好聊聊了嗎？”

宗祠的大門慢慢關上了，不同于往日，里頭并沒有傳來激烈的爭吵聲。

相反，大多數時候都是一個女人在說話。

許久之后，大門才慢慢推開。千遠萬遠趕回來的長輩們互相交換了下眼色，點了點頭，隨即面色匆匆離開了宗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