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綾過梁，腳踩高凳，淚痕布臉，我手握白綾輕輕合上眼，「女兒不孝…愿允女兒來世再盡孝…蕭哥哥原諒綰兒的自私…」

高凳被踢開，繡花鞋平穩地停在半空，沒有絲毫的掙扎。

白綾忽斷，我墜到地上，宰相夫人抱著雙眼紅腫的我哭得緊。宰相深深嘆了口氣，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你若不想成婚，爹爹不敢保證林蕭能活著回來。」

是啊，我都忘了當年因宰相不同意我和蕭哥哥的婚事，兩人私奔，宰相差點打斷林蕭的腿。

兩個男人朝堂相爭，為什麼一定要女子犧牲呢？我本不愿，可沒什麼比蕭哥哥的命更重要。

我心頭一緊，似是意識到什麼，顧不上額頭的傷爬到宰相腳下，手里緊緊攥著宰相的衣角，使勁地搖著頭，聲音哽咽又無助，「不要，我嫁，我嫁…我會乖乖地做皇后。」

「求爹爹了…」我攥著衣角不肯松開，沒想到親手縫制的衣裳成了我最后的救命稻草。

我知道我再也沒有喜歡一個人的權利了。

從此那個白衣訣訣的少年郎只能被深埋于心土…無人問津。

宰相府紅綢高掛，紅紙燈籠掛滿了整個走廊，鞭炮聲一陣高過一陣，府上高朋滿座，連下人都打扮得光鮮亮麗。可這偌大的宰相府少有人懂得我心中的悲與哀。

我身著鳳袍坐在妝奩前，任憑下人為自己梳妝，鳳冠上上千金絲鉗制成的鳳凰，嘴里銜著一顆棗般大小的珍珠，小串流蘇垂于額前花鈿，兩側步搖垂肩，銅鏡中的人是那般雍容華貴，可謝綰目中無神嘴角扯不出一絲笑。

小晴拿起手帕拭去我眼角的淚，我將賣身契和一袋金葉子放進小晴的手心「你自由了。」小晴跪在地上拉著我白皙的手哀求道「小姐，別趕我走，我不想離開小姐。」

「皇宮不似宰相府，隨時都會沒命…就當替我自在的活下去好嗎？」木已成舟，我這輩子注定是這金屬牢籠里的金絲雀，可小晴才剛過及笄，有這大好的年華，她應該有自己的人生。

可我又何嘗不知自己也才及笄，可世事不盡人意，我的大好年華終將葬送在深宮中。

小晴似是明白了話中的意思，跪在地上只得木訥地點點頭。

于我而言，不過是從宰相府的金絲雀變成了皇宮的金絲雀，可小晴不該陪我受這份罪。

我緩緩閉上眼，精致的朱唇微啟，「記得告訴林將軍另擇佳偶…」

宰相安撫著躲在門外掩著嘴哭的夫人，「她是宰相嫡女，身世優越、萬寵貫身，她的婚事便由不得自己做主，不過夫人放心只要有我在綰兒便不會出事。」

轎攆入宮，兩邊跪滿了宮女，目之所及盡是紅墻黃瓦。

沒有男主角的鳳冠霞帔，十里紅妝…也不過如此。

我不愿再多看一眼他們口中的人間天堂，閉上眼滿腦子都是林蕭帶我放風箏、買糖葫蘆、為我抹眼淚、替我挨罰的畫面。

腦海中我們相處的畫面似猛獸撕咬著我的神經，懲罰我的失信。

只覺胸口悶得緊，嘴角溢出鮮血染濕了朱唇。我含著淚扯出牽強的笑容將嘴角的鮮血擦掉，我的鄰家哥哥終是成了奢望。

我被扶著走進鳳儀宮，坐在掛著紅綢的木榻上，從艷陽高照到夕陽欲墜。

一排排貼著喜字的白蠟燃著星火，點點火光隨著晚風起起伏伏。若是蕭哥哥一定不會讓我等那麼久。惡魔要是能永遠不來便好了。

沉重的腳步慢慢逼近，眼前的紅蓋頭褪去，珩澹淵一手背在身后俯視著我，語氣輕蔑，「倒是個美人。」

我只得依聲行禮，珩澹淵卻只是轉身離開。奸臣之女也配和他共度良宵？今夜繁星閃爍，時不時傳來蟋蟀的叫聲，這樣的天氣我竟覺得冷。

喜字燒掉大半，耗著耗著終是油盡燈枯。

值得慶幸的是，為后三月，珩澹淵都未曾踏入鳳儀宮。步搖隨風擺動，我伸手接住風中花瓣，臉上愁思盡顯，「蕭哥哥…桃花開了。」

我們還沒有一起種桃樹呢，真不該聽你的，不然我們的桃樹也該有你那麼高了吧。

如果為后，可得上天護佑，我愿贈于你，愿你金甲護體，旗開得勝。

合上眼花香繚繞，那個少年郎坐在樹上為他的意中人采花、釀蜜。

好似四年前，我們的相遇，美好、純真。

3

宰相到訪，與皇后齊坐。半盞茶后宰相才說明來意，「爹爹不能護你們一生，日后我若是死了你娘親便只能依靠你了，縱使綰兒不滿意這婚事也應為以后考慮，得到皇上寵幸才是。」

「戰場來報，衛城一戰大獲全勝，用不了多久林蕭便會班師回朝。」

他在提醒自己嗎？用同樣的方式，要挾我兩次，可只要人質是林蕭，總是會成功。既已是犧牲品，便由不得自己。

我輕輕點了頭，羽睫微微垂下，映在茶水中的那張臉竟也陌生起來。

御前侍衛彎下腰，因我的背景，侍衛的語氣尊重中略帶著恐懼，「參見皇后，陛下現在不見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