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枝來年依舊花開滿枝，而我再也等不到心中的春天了。

「你我都是苦命人…」我頓了許久才微張著嘴說道。

「是啊…」都是苦命人，愛而不得。

楚兮拉過我的手跑出宮殿，「我們一起堆雪人吧。」以前林蕭總會依著我陪我堆雪人，還有娘親也會為我捂凍的冰涼手，可現在一切都變了。

一個不經意，一團散雪就落到了我的長袍上，兩人便你打我追的在雪地里跑著，庭院中落滿了不同大小的腳印。

后來想起那一天應是我們最開心的日子。

「綰兒妹妹真是好興致。」聽到熟悉的聲音，我轉過頭惹得耳間玉環與髻上步搖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響。

布置得極奢華的庭院只剩下我們二人，林蕭一步一步朝我走近，牽起我的手拂去手中握著的雪，「綰兒還是那麼喜歡下雪天。」

我抽出手往后退了兩步，保持著安全的距離，「已經不喜歡了。」

沒了他，什麼天都不好看。

身上價值連城的長襖，無盡奢華的宮殿，珩澹淵待綰兒極好…他便放心了。

林蕭也沒有再往前，只要我平安無事，愛與不愛都不重要了。

「我已覓得良人，他待我極好…愿將軍能得一知己伴余生。」

「你已嫁為他人妻，再無良人伴吾生。」

我轉過身不敢再看林蕭，待林蕭走后泛紅的眼角才滑下淚來。

我這一生得此足矣。

夜里，我依舊站在那里看著那棵曾有著他的泡影的桃樹。

珩澹淵將外套搭在我身上，輕輕地將我攬入懷中。一個弒父殺兄的人竟也有這樣的溫柔…

「陛下，臣妾受不起。

」說著我將身上的龍袍脫下來。

可那雙大手卻緊緊箍住半脫的龍袍，「朕命令你穿著。」

往后的每一天珩澹淵都命我陪在身側，每每見到林蕭我都只是低頭研磨，怕林蕭看見我眼底的猩紅再做出什麼事。

而珩澹淵似乎已經習慣了我無聲的陪伴。

比喜歡更可怕的是習慣，似慢性毒藥，殺人而不知。

7

聽說皇上那夜并未像往常一樣回養心殿，而是留宿在了鳳儀宮。

自那夜后，本就圣寵的我更得皇上喜愛。

聽皇上身邊的公公說，就因為我喜愛桂花糕，御花園便種了大半的桂花樹，花香都能蔓延至宮門口。

可這皇后的臉上依舊無悲無喜，好生奇怪。

那一夜我肚子疼得昏了過去，所有人看見皇上行色匆匆。

「什麼叫沒辦法？」珩澹淵低頭握著我瘦削的手，這樣溫柔的動作卻嚇得眾醫官紛紛跪地。

一個醫官戰戰兢兢地說道，「皇后本就體弱又喝了墮胎藥，微臣只能幫娘娘調理身體，能不能再有孕…不好說。」

珩澹淵揪著那醫官的衣領，滿眼血絲地看著他，「什麼叫不好說？這都治不好，朕要你們干嘛！！！」

他以為我不怨了，可他錯了…我的心從來沒變過，從來沒有為他打開過一絲一毫。

宮中都只知我得了風寒，皇上惱怒殺了批無用的太醫和照顧不周的宮人。

珩澹淵緊緊抱著我，恨不得將我揉進骨子里，「我們還會有孩子的。」不知是在安慰我還是在安慰他自己。

萬邦進貢，四海之內的寶物都進了鳳儀宮。我閑來無事挑了幾件上乘的貢品送到楚兮住處，「我記得妹妹喜歡夜明珠，我便將貢品中所有的夜明珠都拿了過來。

」

楚兮摸了摸裝在刻著祥云的檀香木盒中的夜明珠，質地極好，是她此生見過最好的夜明珠。

冰冷的高墻之中能得一知心人相伴便不再奢求其他了。從此吾之冷暖她亦知。

這是我們在后宮相伴的第三年，今年總是烏云密布，鮮能看見云后的光。

今日只覺胸口悶得慌，那茶再也壓不下我心中的不安。手指被劃破，桌面暈出朵朵紅花。

楚兮替我包扎好傷口，揉了揉我擰在一起的柳眉，「莫要多想許是近日頻頻大雨的緣故。」

我應了聲，卻還是忍不住亂想。可這天未免太過詭異，剛剛還晴空萬里現在卻烏云密布，看不到一絲光。

那夜大雨連連，雷聲驚天，閃電一個接一個，著實嚇人，我捂著心口一個人坐在軟榻上。出奇的是，今晚雷聲震天珩澹淵也未來，換做平時早就巴巴的坐在我身旁了。

近日爹爹也總進宮，同我說些有的沒的。

越想心中越是慌亂，我穿好衣裳正欲找楚兮，門便從外面被急不可耐的推開，「不好了，陛下要殺了宰相。」

來不及思考我便沖出宮殿，楚兮慌忙地跟在其后，為我撐著傘，「姐姐別太著急了許是陛下弄錯了。」

宰相明知謀反是要株連九族的，亦知皇帝的性格，只要珩澹淵不許朝中大臣誰敢多說一句話，我自不會受到牽連。

我好像明白了爹爹的用意。

我搖搖頭早已分不清臉上的是水還是淚，「不，爹爹謀反了…」

爹爹對我的好就像一個個無聲電影，在腦海中不停地來回播放。

養心殿前早已血淋淋的一片，侍衛、將士橫七豎八地躺在血泊里，空氣中還彌漫著濃稠難聞的血腥味，其中一個人是宰相的心腹，我對他印象很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