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見形勢不對，趕忙開口解釋并化解了誤會，眾人皆是松了口氣，只有太子妃還怒目圓瞪，死盯著黎長夜。

不過我瞧著太子妃卻是可愛得緊，我又看向夫人，不知夫人的心結是否能在今日被解開。

回去的路上，夫人難得主動找黎長夜說了會子話，具體說了什麼我沒聽著，因為我被趕出來坐馬車外了，兩人說悄悄話不帶我。

自這之后，夫人與黎長夜之間的那座冰山也徹底化開了。

我坐在馬車外十分傷心，忽地馬車前出現一個攔路之人，我定睛一看，這不是我的嬸嬸嗎？

她跪坐在馬車前，“誒喲，撞到我的小腿了，我起不來了......”

她面容扭曲，雙手不斷揉搓著腳踝的位置，拜托，我兩只眼睛都看清楚了，她壓根是自己撞上來的，這叫什麼？這叫蓄意訛人。

我輕飄飄開口，“嬸嬸，好久不見。”

她有些錯愕地抬頭，看見是我愣神了半晌，“是嬌嬌啊？你這是做了什麼？怎麼穿著如此華麗？”

我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確實有些華麗，夫人素日本就待我極好，今日入宮更是給我置辦了一身好行頭，活脫脫是個官家小姐一般。

“你如今混得可好了，可忘了我們這些窮親戚啊，今日還撞了我的腿，真是個白眼狼啊！”

周圍的人都被她這唱戲似的哭喊引了過來，真夠煩人的，周圍的人指指點點，不分青紅皂白就開始罵我。

我知道，人總是同情弱者的，畢竟眼下看來我的穿著似乎比我嬸嬸好了不少，自然是大家都聽信了我是攀上富貴人家的白眼狼這種話。

“何事如此吵鬧？”

夫人的聲音傳來，嬸嬸急忙又開始痛苦地揉搓腳腕，一幅腿斷了的樣子。

我將事情說給了夫人聽，夫人卻是笑了笑，“這京中竟也出現如此訛人之風氣了？”

“你這姑娘怎麼說話呢，明明是你們撞到了我，怎的還說我訛人呢？”

嬸嬸一邊辯解還不忘展現痛苦的神情，臉上的橫肉皺成一團，跟癩蛤蟆的皮一樣，又厚又臭。

“車夫，走。”

夫人不咸不淡吩咐車夫趕著馬車走，嬸嬸破口大罵，還追了上來，夫人又吩咐馬車停下，“我瞧你剛剛追我們那是健步如飛，不知你扭到哪兒了？”

嘲諷的話語也刺不穿嬸嬸那厚臉皮，她依舊不為所動，夫人詢問我是否要留點情面。

留情面？留什麼留，當初他們霸占我家的東西時可不曾留過情面。

我爹走前將那不大的店鋪留給了我，雖說賺不了什麼錢，但也能保我吃飽穿暖，可這些人見我爹走后，便以我年紀尚小為由，說是要替我管家。

爹在世時他們一個個都很好，我不曾疑心，想著自己確實年幼管不好，便叫他們一起幫我管著，結果他們卻慢慢霸占了店鋪，甚至爹爹下葬都不肯出一分錢。

我進入將軍府做丫鬟后本想著去奪回店鋪，但是礙于我自身沒有實力，我也不想麻煩夫人，這個想法就一直耽擱了，如今正好，撞到槍口上了。

夫人二話不說就拽著嬸嬸上了馬車，直奔我家的店鋪而去。

夫人從前只以為我是個雙親逝世的孤女，后來還嗔怪我為何不早跟她說這些事，若早說了，定是要早些幫我討回公道的。

在夫人與將軍的幫助下，我的那些惡心親戚鬧了一番但也終究是無果，將軍喊了官府中人以強搶民宅的罪名將他們在獄中關了數日。

夫人將我的賣身契遞給我，“你這丫頭，從前竟從未說過你家中還有這等事，我只當你無家可歸才留你做丫鬟，你既是有了鋪子何苦還要在我這做丫鬟呢？”

我知道夫人是為我好，為奴為婢怎比得上有自己的小產業呢，可我總是有些舍不得。

我在將軍府這麼久，從未覺得自己低人一等，夫人和將軍都待我很好，夫人甚至將我當成了妹妹一般，時常與我傾訴。

“嬌嬌，是你一步一步將我的心扉打開，又一點一點往里面填充愛意和溫暖，若不是你，只怕我如今仍然與黎長夜僵著，過著無期無盼的日子。”

窗外，最后一絲余暉緩緩落下，遁入夜幕。

“夫人，你定要與將軍舉案齊眉，最好早日生個娃娃。”

我心中沒來由堵得發慌，像是黑夜里看不清的雙手壓住了我的胸口一般。

“那我走了，還能見到夫人嗎？”

我低頭，一滴淚灑落桌面，我抬手輕輕擦去，我竟不知自己竟能如此無聲無息落淚了。

“那是自然，你日后要來了隨時可以來。”

我點頭，卻是知道怕是見不了多少面的。

夫人有自己的事情要忙，而我家的小鋪子離這并不近，總歸是做不到時常見著夫人了。

我的心中涌現出復雜的情感，連我自己都不知曉的情感。

我回頭拜別，夫人與將軍站在梧桐樹下，緩緩向我揮手告別，余暉撒落，身影越來越模糊。

7.

二月春風，柳色初青，夫人的孩子如今已經一歲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