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街尾，我看著周圍的人一團團把我圍住，我突然感覺胸口很悶。

我吐了一大口鮮血，緩緩向后倒去。

閤眼前，我好像看見蘇少卿走了過來。

他嘴唇輕啟，好像在說我真笨。

蘇少卿旁邊還站著我爹，他凝視我許久，然后說：「如意啊，你真笨，總是喜歡和你娘一樣自作聰明。」

死前，我無數次地叩問內心。

是我錯了嗎？

我又錯在了哪里？

是生來就是女子，還是我和娘一樣，太聰明了。

又或者說我太笨，活不出蘇少卿想要看見的模樣。

人死的時候，生前的事情就像走馬燈花一樣回放在腦海中。

我又有了許多的假設。

假如我娘一開始就不要教我那麼多東西，不要告訴我獨立，那是不是我這一生也就這麼糊涂又安穩地過去了。

又假如我沒有遇見過蘇少卿，那是不是也不用死在世人的唾沫下。

我這一生，到底是清醒者還是糊涂者。

我娘說，眾人皆醉時，唯獨醒者悲愴。

萬念俱灰時，我再一次睜開雙眼。

只是看到的是嶄新的世界。

上天不但予我新生，還予我新的世界。

這一次我終于看到了娘親和蘇子卿過去生活的地方。

11

我用了一年的時間去適應這個新世界。

我也終于知道娘親說的話是對的，錯的從來不是我，是那個會吃人的封建社會。

而我，無比地感激我娘教會我的那些東西。

現在，它們終于有了用武之地。

我也終于活出了蘇少卿想要的樣子。

原來我不笨。

以前我的失敗，是那個世界根本不給我機會。

可是現在不一樣。

我在短短半年內就應聘進了一個大公司。

而我的同事，是一個喜歡穿黃色裙子的女孩兒。

她不認識我，但我對她實在是太熟悉了。

在我和她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我強裝鎮定，裝作不認識她。

她卻很熱情地拉住我的手介紹著自己。

我微笑以對，「初次見面，請多關照，落落姑娘。」

落落是個很愛笑的女孩兒，連我都很喜歡和她相處。

所以蘇少卿喜歡她，我也并不意外。

后來，我找了個機會，提起蘇少卿。

落落先是意外，不知道我怎麼會認識蘇少卿。

而后，落落又很是不屑。

原來在落落的眼里，蘇少卿本身并無才學，只會賣弄些詩詞。

也正是這些詩詞，讓蘇少卿在我的那個時代混得風生水起。

我妹妹曾經說這世上有哪個女子能不被蘇少卿的才學所折服。

可是她們都不知道，他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騙子。

他偷了別人的東西。

春暖花開時，我去和別的公司簽合同。

落落說那家公司的總裁是個很厲害的人，而她自己也是那個總裁的粉絲。

我去之前還在想，要和我簽合同的那個人到底有什麼厲害的，讓落落如此敬佩。

直到我見了她，我才知道落落沒有說謊。

她真的很厲害，她是這世間最厲害的女子。

她看見我的時候也是一愣，直到我喊出一聲「娘。」

她突然泣不成聲，而后我們兩個又抱頭痛哭。

12

「你是如意？」我娘滿眼的不可置信。

我點點頭。

她驚喜之余便是說不出的高興。

她這些年都活在愧疚之中。說當年若非萬不得已是絕對不會扔下我的。

后來我娘還說，她死前才是她最清醒的時候。

她曾妄想改變那個世界，也曾妄想世有真情。

直到臨死才 知，憑她一己之力根本改變不了。

她想讓我安穩地活著，才讓我什麼都不要學。

我告訴我娘，我后來還嫁了人。

嫁了一個和她處在同一世界的人。

我還說蘇少卿在長安街上打馬而過，現已官至丞相。

對此，我很是不忿。

如果在如今的這個世界，蘇少卿連我娘的一根手指頭都比不上。

可是在那里，他過著人人艷羨的生活。

「如意，你相信世間自有因果輪回嗎？」我娘突然認真地看著我。

我娘的這個問題我沒有想過，只是我娘讓我不要妄自菲薄。

她說我和蘇少卿是不一樣的，他才學都是偷來的，但是我不是。

偷來的才學，偷來的人生，遲早都是要還回去的。

從前的我從來不相信什麼因果，可是從我再次遇見蘇少卿之后，我便信了。

是的，我在新的世界又一次和蘇少卿相遇了。

只是，我從沒想到我們兩個再次相遇會是那樣的場景。

13

在天橋底下，我穿著短裙挽著我娘的手。

「如意？」

突如其來的喊聲讓我愣在原地，我朝著周圍看了幾眼，卻并未發現什麼熟人。

直到我低下頭往手邊看去。

「蘇少卿？你怎麼變成這樣了？」我看著坐在地上那個蓬頭垢面的乞丐又是詫異又是不解。

但是我聽蘇少卿講完他的經歷后又沒忍住笑出了聲。

自我死后，蘇少卿又納了幾個妾室。

他也曾有青云之志，他恃才傲物，自以為是什麼天命之子。

一開始，他是清風明月，是翩翩君子。

可是他終究只是一個凡人，他也逃不過官場的那些彎彎繞繞，最后竟也和他們同流合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