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離開了姜嬋的門前。

姜嬋呼出一口氣，抬手正要擦汗，銀甲先她一步，用毛巾擦干凈她額頭、脖子周圍的汗珠，再將她重新塞回被子里，邊角掖好，定定地注視著裹成蠶蛹的姜嬋。

“小主人，您的身體很虛弱，需要休息，請安心睡覺，銀甲時刻守在您的身邊。”

姜嬋軟軟地嗯了聲，攥住銀甲的一根手指頭，很快就睡著。

姜嬋睡到天黑，中途銀甲給她喂了粥，又喂了藥，后半夜的時候姜嬋的溫度很高，燙得很，像個火爐，銀甲摸摸她的額頭，全都是汗，他給她擦干凈，守在她身邊，姜嬋嘟囔熱，一會兒又嘟囔難受，裹在被子里翻來覆去睡不著。

家里準備白酒，這是福利院的院長媽媽經常做的事情，有孩子高燒難受就給他身上抹酒，酒精揮發，溫度會降，能夠有效緩解病痛。銀甲小心翼翼地拿出姜嬋的手，在她的掌心涂抹酒液，然后是她的后腰，衣服擼上去，先擦干凈汗，再抹酒，然后是腿窩，腳心……倒出來的白酒都用完，姜嬋就像是在酒缸里泡過，渾身都是甜辣的酒味。

姜嬋的溫度終于不再那麼燙，她也睡熟，銀甲注視著她，冷漠無情的金屬眼睛，卻能射出溫暖的紅光，籠罩在姜嬋的周身，姜嬋在夢里都是皺著眉頭的，銀甲不敢出聲，怕吵醒她，他的肢體在行動的時候，偶爾會發出咔嚓的聲音，所以他就保持動作不動。

就在這時，樓道里突然傳來尖叫聲音，緊接著是槍聲，這樣的事情每天都在發生，因為貧民窟的封鎖，投放的食物削減，有些缺衣少食的人鋌而走險，入室搶劫，銀甲對這些事情沒有很大的感受，他本就是沒有感情的機器人，可是現在，那些聲音吵醒了姜嬋。

姜嬋又開始哼哼，掀開被子喊熱，過了會兒又喊冷。銀甲抱出棉被裹在四周，他則收縮身子，蜷縮進姜嬋的腳邊，棉被里熱哄哄的，隔絕了大部分的聲音，銀甲卻仍然覺得不滿。

是的，他感到不滿。

姜嬋睡著了很乖，難受的時候也很乖，從來不會大聲哭，很難受的時候，只會委委屈屈地哼哼，她很脆弱，很可愛，很漂亮，很聰明，她不應該待著這里，貧民窟里充滿了血腥、暴力、骯臟，她是羽翼潔白的鳥，是應該在湛藍的天空飛翔的鳥，而不應被困在逼仄陰暗的牢籠里……

銀甲緩慢地低垂頭顱，宛若虔誠的信徒跪拜在地，專注地仰望著他的主人。

看她的眼睛，彎彎翹翹的睫毛像漂亮的羽翼，圓潤的鼻頭布滿汗珠，兩頰通紅，仿佛紅艷艷的漿果，她整個人都往外散發著灼熱的氣息，嘴唇卻很白，銀甲用水給她潤了唇，馬上又干，銀甲又給她潤，他想，他要給小主人更好的生活。

他不明白這個想法和從前有什麼不同，但他隱隱察覺到其中隱含的意義。

第276章 機器15

姜嬋沒有感染疫病, 銀甲的消殺很全面，她就是氣溫驟降，再加上被關在貧民窟, 精神郁郁, 周圍的環境又很差勁，就開始發燒，斷斷續續直到第三天下午才好轉, 體溫恢復正常，銀甲還灌了滿杯子淡鹽水遞給姜嬋, 讓她抱著喝。

姜嬋出門用的保溫杯是掛繩式樣的，有胖胖的肚子，1000毫升的容量，表面貼著漂亮的圖畫，她蜷縮在床頭, 被子堆在腿上，抱著保溫杯, 小口小口地喝著。

“銀甲，我的嗓子好疼啊。”嗓子有些炎癥，說話的聲音很啞。銀甲最初設計的主要功能是保護她的安全，雖然可以做些日常的小事，但沒有現在這麼智能。是的，在姜嬋看來, 銀甲很智能, 甚至都有點不像是智能機器, 更像是習得機器意識的新物種。

曾經那個有些卡頓, 和市面的機器保姆沒有太大差別的銀甲，正沉默地坐在旁邊, 寬厚的機械手有些笨拙，他把橙子割開，剝皮扔掉，然后將浸滿汁液的橙瓣遞到姜嬋的嘴邊。

姜嬋有手，但她很享受銀甲的照顧，她張大嘴巴：“啊……”銀甲將橙瓣放進去，牙齒閉合，飽滿的橙粒在嘴里一顆顆地炸開，香甜的橙子溢滿口腔。姜嬋用力咽下去，嗓子有些疼，她捏捏脖子，繼續張嘴等待投喂。

姜嬋吃完一整顆橙子，嗓子稍微好受點，她想起高燒前的事情，問道：“銀甲，疫病還沒有解決嗎？”

銀甲：“是的，小主人。”

姜嬋悶悶道：“那我們什麼時候能出去啊。”姜嬋感到無聊，她想玩手機，但她的手機不知道到哪里去了，銀甲提醒她：“小主人，銀甲的顯示屏就是您的手機，功能很多。”姜嬋想起她的各種虛擬信息銀甲都可以查看到，她捧著臉嗯了聲，在銀甲的胸膛前點點點，點到消息那欄，語音信息開始播放，姜嬋直接就給按死了。

是她同校的同桌發給她的，問她居住的環境安全嗎，還想要冒險給她送物資。

姜嬋之所以迅速按死，是因為同桌是男生，在學校里他很照顧她，但現在當同桌的聲音通過銀甲的顯示屏發出來，感覺很奇怪，有股很莫名的尷尬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