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女孩是不用下地干活的。

一身白嫩的皮肉，是我們最好的嫁妝。

因為我們要用自己的身體，來釣望月鱔。

望月鱔以腐肉為食，金身血眼，食之大補。

只有釣到望月鱔的女孩，才有資格嫁人。

可我，卻不小心放跑了姐姐的望月鱔......

1

「啪！」

我被我爹一個耳光抽倒在地，眼前直冒金光。

嘴里彌漫出一股血腥味，耳朵也嗡嗡的，聽不清周遭的聲音。

「爹，別打了！」

姐姐哭著抱住爹的手臂，眼睛又紅又腫；

「小夏不是故意的，這一切都是我的命，你別打了！」

我捂著臉坐在地上，茫然又無措地看著鬧成一團的阿爹和姐姐。

「爹，這是咋了？」

我爹聽到這話，剛壓下去的火氣又躥了起來。

他推開我姐一腳踢上我的肚子，踢完還不甘心，揪著我的頭發把我像死狗一樣拖到墻角；

「呸！」

「你這下賤賠錢貨！還有臉問怎麼了！」

「你看看你干的好事！」

我像蝦米一樣佝僂著身體，頭皮上的鈍痛讓我的眼淚都快掉下來了。

但是當我看到竹簍的那一刻，卻完全忘記了身上的疼痛。

竹簍翻了！

竹簍的蓋子打開著，里面空空如也。

我渾身的汗毛全都豎起，大腦也一瞬間變得空白。

竹簍里的望月鱔不見了！

那可是姐姐拿命釣的望月鱔！！！

2

「這、這不會的，我昨天明明蓋好了蓋子，上面還壓了一塊磚頭！」

我爬過去慌亂地翻了一遍竹簍，不死心地提著竹簍往下倒了又倒。

「磚頭呢，我明明放了磚頭的！」

「磚你媽！」

「你個一天天只吃飯不干活的賤人！」

我跪在地上，背上又挨了重重的兩腳。

但是我沒有喊痛，也沒有吭聲。

我不怪爹，我放跑了姐姐的望月鱔，就是毀了姐姐的一輩子。

在我們村，女孩子定親以后，必須要帶著望月鱔陪嫁。

什麼時候釣到望月鱔，什麼時候進婆家門。

如果定親三年之內還釣不到望月鱔......

我打了個冷戰，想到這可怕的下場，心中冰涼一片。

再有一個禮拜，姐姐定親就滿三年了。

交不出望月鱔，她就會被拿去祭鱔塘。

鱔塘在村子的北山上，周邊種了一圈槐樹和柳樹。

一到晚上，村里所有的男人都禁止靠近鱔塘。

因為望月鱔喜歡女人，尤其喜歡年紀在 18~20 歲之間的處子。

而昨天，就是姐姐 20 歲的生日。

今天開始，她再也沒有機會釣到望月鱔了。

「爹，爹求你別打了！」

「是我沒這個福氣嫁到族長家，都怨我命不好，小夏只是不小心睡著了，我不怨她！」

3

聽到族長兩字，阿爹氣得渾身顫抖。

我們村在一處深山老林中，與世隔絕。

村里人大多很窮，地里辛苦刨食一輩子，也攢不下幾個錢。

村子很小，一共就兩三百口人，族長在村里的威望很大。

如果能和族長攀上親戚，就沒人敢在村里欺負我們了。

等弟弟長大，村里看在族長的面子上，還能給他分幾畝好山地。

族長來家里提親那天，阿爹高興得喝了半斤黃酒。

隔天，村里和他吵過架的人就提著老母雞上門賠禮道歉來了。

姐姐昨天半夜出門，到了凌晨才渾身是血地回家。

竹簍里裝著活蹦亂跳的兩條望月鱔，這在我們村，可是前所未有的大喜事。

望月鱔以腐肉為食，金身血眼。

每當月圓之夜，它們就會從洞穴中跑出來，抬頭望月。

它的血含有劇毒，食之三刻鐘內暴斃。

所以很多村里都有句老話；

「再窮不吃望月鱔。」

只是，我們村的望月鱔，不是普通的望月鱔。

而且，村里還有食用望月鱔的秘方。

食之可以壯陽補腎，益壽延年。

男人吃完望月鱔，必生兒子。

聽說在外頭，一條望月鱔可以賣到幾十萬。

這是我們村里人干上一輩子，都掙不來的錢。

4

釣上來的望月鱔都是要作為嫁妝，陪嫁到婆家的。

釣的望月鱔越大，婆家回給的聘禮也就越多。

姐姐昨天釣完鱔魚回來以后，就昏倒在床上沉沉睡去了。

我守著鱔魚簍一整晚，眼睛都不敢闔一下。

直到天色大亮，我才終于扛不住，趴在椅子上瞇了會兒。

誰知就是這麼一會兒，望月鱔就不見了！！！

望月鱔只在夜晚出沒，一旦天亮，它們就會像冬眠的蛇一樣一動不動。

昨晚我還特意在竹簍上壓了一塊紅磚，它們到底是怎麼爬出去的......

「你這小畜生！」

「我打死你這個害人精！」

阿娘和弟弟也都起床了，他們知道這件事情以后，又驚又怒，又急又氣。

弟弟坐在地上號啕大哭，阿娘一手揪著我的頭發，一手用力擰著我的胳膊。

我的臉早就腫了，手臂和背上也是火辣辣的。

我像個木偶人般任由我娘廝打著，心中茫然一片。

我害死我阿姐了，害死了家里唯一對我好的人。

再過一個禮拜，阿姐就會被剝光扔進鱔塘里。

成百上千的鱔魚會將她連皮帶肉啃食干凈。

祭塘的女孩，是不允許建墳立碑的。

等她死了，連座孤墳都沒有。

而這一切，全都要怪我，是我貪睡沒有看好鱔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