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把我的神情看在眼里，慢悠悠地繼續。

「那段時間，你是唯一一個幫助過我的人。」

「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麼要來S 中學當寄宿生？」

我驚呆了。

沒想到我和顧衍之，還有這麼一段過往。

「你那些寫滿正確答案的草稿紙，早就被班主任發現了。」

他笑得開心，「還被我悄悄順走不少。」

「直到今天采訪，我才知道，你為什麼要做一名偽學渣。」

「時初，你優秀得讓人心疼。」

不知從哪句話開始，我的眼淚終于落下，被顧衍之溫柔地吻住。

「我說過，再見面，要讓我親個夠。」

微風卷走他掌心的溫度，捧著我臉的雙手微微顫抖。

我們都生澀地閉上眼，鼻尖相抵，輕輕碰了一下，又一下。

12

稿子出得很快，第二天就公開發表。

造謠文章的源頭也找到了，就來自我們的校園論壇。

盡管爆料者用了匿名，但想查出她的IP，并不難。

看著那串熟悉的數字，我忍住惡心，把網頁全屏顯示，在晚飯時把筆記本搬上了桌。

我沒心情迂回，也不想復述事件經過。

看我爸和后媽的神情，就知道他們也已經知道此事。

「林時初，你害不害臊？自己做了下三濫的事，你爸沒罵你就不錯了，還在這耀武揚威？」

后媽第一個坐不住，一拍桌子對我爸吼：

「我早就說過你這女兒心思重，你還偏要護著她！」

「現在好了，惹出這麼敗壞家風的事來，看你怎麼收場！」

我冷冷掃她一眼。

「管好自己女兒吧，我的事輪不到你來管。」

「你看看，這孩子怎麼說話呢！考了個狀元要上天啊！」

后媽把筷子一摔，氣得臉紅脖子粗。

我沒理她，緩緩扭過頭，盯住一直沒說話的陳晨。

「這位匿名爆料者的IP地址就在咱們家，我的好妹妹，請你解釋一下。」

陳晨驀地抬起頭，臉色漲紅。

「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

我冷笑。

把證據一件件往桌上甩。

那天我雖然沒有和宋暖一家自拍，卻意外拍下了陳晨和陸恒手拉手乘電梯上樓的照片。

好巧不巧，我們吃飯的餐廳樓上，剛好是一家酒店。

「明明那天你也在場，飯后還和陸恒開了房，怎麼，忘啦？」

我眼看陳晨的臉色紅了又白，又把新發布的采訪鏈接發到家族群里。

「看看這篇文章，興許能幫你找找回憶。」

然后我拿起手機，撥了一通電話。

「陳律師您好，我是林時初。」

「我想好了，針對繼妹陳晨對我的造謠誹謗，以及由此產生的一系列惡劣影響，進行起訴。」

「接下來的流程，就麻煩您多費心了。」

這下陳晨哭也不哭了，一臉驚恐地看著我，口中無助地喃喃道：

「媽，怎麼辦啊媽……」

后媽此時也沒了方才的氣勢，她稍一動腦子，就知道自己這個蠢女兒都做了什麼事情，趕忙給我賠笑臉。

「哎呀時初，你說你，都是一家人，鬧這麼生分做什麼。」

「陳晨她比你小，不懂事，你又不是不知道，讓著她點就過去了嘛！」

「來，吃塊排骨消消氣……」

「夠了！」

我爸鐵青著臉打斷后媽的碎碎念。

「時初才比陳晨大兩個月，怎麼你的女兒是塊寶，我的女兒就活該被欺負？」

「這麼多年，我一直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就希望你們能夠和睦相處。結果呢！你們都對時初做了什麼！」

「想告就告！爸支持你，這件事必須為自己討回公道！」

后媽剛要說話，被我爸一個眼神瞪回去。

「你再多說一個字，咱們明天就去辦離婚！」

一時間，餐廳里針落可聞。

我爸難得發這麼大的火，后媽臉上訕訕的，一句話也不敢說。

我強忍住滿心翻涌的酸澀和委屈，低聲說了句「謝謝爸」，就轉身出了家門。

仲夏的傍晚，帶著股黏膩膩的悶熱。

不如晨光熹微那樣朝氣蓬勃，也沒有午后陽光那般愜意悠哉。

好像我蒙了塵的青春。

不過，偶爾也會有驚喜。

我抬起頭，火燒云正在天際燦爛燃燒。

13

7月中旬，我終于收到了日思夜想的北大錄取通知書。

以及極難申請到的新生入學獎金。

得到通知的那一天我才知道，我的考核評定里，不止參考了我在雜志紙媒的上稿記錄，和偷偷報名競賽取得的一系列證書。

還有高中班主任為我寫的引薦信，以及隨信附上的那些被悉心收集好的草稿紙。

紙上的答案都已被一一批閱，有些甚至還打了分數。

怪不得老師們對我的高考成績并不驚訝，得知我想去北大，也只是笑著對我說恭喜。

原來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已經擁有了這麼多這麼多的善意。

「我就說你一定可以。」

咖啡店里，顧衍之揉了揉我的發頂，神色里是掩飾不住的驕傲。

「你們小兩口，真是優秀得羨煞旁人喲。」

店長姐姐心情很好地湊過來。

「今天這頓我請了！祝賀你們雙雙考入清北，未來可期！」

我和顧衍之相視一笑，緊了緊相握的手。

離開學還有一個多月，宋暖的補課還在繼續。

他們一家看過我的報道，還錄了視頻出面作證，對我的家庭環境深表同情。

「衍之那小子要敢欺負你，一定第一時間告訴舅舅！」

過了這麼久，我才知道，原來宋暖的爸爸是顧衍之的親舅舅。

他雙親病故，這麼多年一直是舅舅舅媽代為撫養。

難怪我從未聽他提起過父母。

也難怪他會有被霸凌的童年。

好在，如今的衍之，已經成長為一顆耀眼的星，不再依附他人的光芒。

而我，也終于無需故意低人一等，看后媽和繼妹的眼色行事。

我沒有真的起訴陳晨，而是把她的種種行徑整理成一篇長帖，實名發布在校園論壇。

報考學校了解到此事后，紛紛對她拒絕錄取，我爸也不肯再為她在上學方面花一分錢。

后媽自知理虧，找人借了一大筆錢，托了很多關系，好不容易把她送去一所三流大學。

也再沒說過讓我打工賺錢補貼家用的話。

北大開學那天，驕陽似火。

我作為新生代表，站在夢寐以求的校園里，微笑描繪心底的夢想。

這一次，我的夢想里多了一個人。

那個跟我只隔著一條街，在清華園里耀目的少年。

世間遺憾千千萬，譬如林深霧起，鹿不在側；海藍浪涌，鯨不予游。

可只要夜深夢醒，他在身旁。

塵埃亦可化星辰。

-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