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鑒定他們是否有親子關系。」我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

「毛發來源？」鑒定師問。

「我兒子和我老公……」我頓了一下，「……的狗。」

1

老公每次嬉戲，總是要用綁帶，綁住我的眼睛和手。

他說這是他的癖好。

因為他是馬戲團馴獸師。

馴獸習慣了。

我覺得這癖好也不算過分，也確實有些遐想的趣味，便沒有反對。

記得懷上兒子那次，他問我感覺如何，我開玩笑道：「這種感覺好特別，我總覺得在和兩個男人做游戲。」

老公臉上剎那掠過一絲驚慌。

2

老公吳大衛是全球頂級的太陽馬戲團里最出色的馴獸師。

他馴的鳥能說人話，馴的獅子能與人握手。

他馴的每個動物，都有幾分像人。

我笑說，如果有一天他把狗真變成人，我也不會覺得奇怪。

老公若有所思。

第二天他說：「親愛的，既然你說了我能把狗變成人，那我還真想試試。

「就算滿足你的愿望吧。」

我以為這不過是個玩笑。

3

結婚當天夜里，眾賓客散去。

我直接躺倒在床，累得連鞋子都不想脫。

突然，被子下有什麼巨大的東西蠕動起來。

「啊！」我嚇得大叫一聲滾落下床。

一只毛茸茸的巨型犬從被子里鉆了出來。

它抖了抖身上的毛發，靜靜打量我。

那眼睛，就像一個男人在看我。

我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暈了多久不知道。

在睜眼前一刻，好像聽到兩個男人在說話。

可是我一睜眼，并沒看到有兩個男人。

老公俯身過來道：「醒了？你可真是膽小的寶寶。」

他的聲音有點怪，說不上是寵溺還是嘲笑。

環顧四周，臥室里除了我和老公，就只有那條狗。

那老公是在和誰說話呢？

難道是我出現了幻覺？

老公看我畏懼的模樣，笑著說：「它是紐芬蘭犬，名字叫勝利。

「別看它很大，但是很溫馴，你別怕。

「我正試圖教會它人的語言和行為。

「若成功了，那就是馬戲團的大熱點。

「我們就發達了！」

能發達？那可真是求之不得啊。

老公說：「為了盡快馴好勝利，需要日夜練習配合。

「我想把它養在家里，好嗎？」

我點頭道：「好啊，養狗好啊。

「我記得有人說，和人接觸的時間越長，就越喜歡狗。

「狗永遠是狗，人有時候卻不是人！」

老公聽了，微笑不語。

4

我們很快就有了孩子，乳名仔仔。

仔仔百日。

老公牽著勝利，我抱著仔仔，在公園散步。

勝利體型很大，肩高有一米，直立體長達一米七。

走到哪里都吸引人的目光。

忽然有路人小聲說：「這孩子怎麼像那條狗呢？」

「哪里像了？」

「頭發呀。黑色微卷，好像。」

我和老公都聽到了。

老公表情怪異。

而我，心里咯噔一下。

以前怎麼沒注意到？

我和老公都是偏黃直發。

家人也不見有鬈發。

為什麼兒子頭發是自然卷呢？

看起來還真挺像勝利的。

5

鬼使神差，我揪了幾根勝利的毛發，到了 A 市基因研究所。

那里的 DNA 鑒定中心，全市最權威。

「請幫我鑒定這兩個毛發標本有沒有親子關系。」我盡力平靜地闡述要求。

「標本來源？」鑒定師羅森博士問得簡潔專業。

「我兒子和我老公……」我遲疑了一下。

羅森點了一下頭，做了記錄。

我接著說道：「……老公的狗。」

羅森猛然抬頭，看我不像開玩笑。

他沉吟一下道：「那不用檢測。

「這種不存在親子的可能性。」

我回問：「你不覺得這兩個標本很像嗎？

「黑色微卷。

「我和我老公都是偏黃直發，家族沒有人是鬈發的。」

羅森沉吟一下道：「某些基因可以一直隱性若干代，不足為奇。」

我：「難道就沒有超越我們認知的可能性？」

羅森：「就這點而言，確實沒有。

「如果你非要檢測，我也可以用結果證明。」

我干脆道：「測！」

羅森：「三日后來取結果。」

羅森看我的眼神，耐人尋味。

而我強自鎮定。

手心里全是汗。

因為我看到他后面的頭骨上，閃現出一行字：不要相信你對面的人。

那字一閃而逝。

羅森突然問：「你看什麼？」

6

我恍神道：「我看到頭骨上剛才閃現了一行字，不知道是不是幻覺。」

羅森笑道：「那是投影不小心投射上去的，別以為是鬼片。」

說著，他起身關掉了投影儀。

連接投影儀的電腦，灰色的屏保界面，滾動顯示著紅色的「不要」和綠色的「相信你對面的人」。

羅森說，這是鑒定中心的宣傳，要大家相信鑒定的結果是真實的。

他明顯只能看到后面綠色的七個字。

我后背發涼，趕緊起身告辭。

從鑒定中心出來，我跟公司請了假，就直接回家。

我想一個人靜靜思考一下。

孩子究竟是誰的呢？

從科學來說，和狗肯定是不可能的。

但怎麼解釋兒子的鬈發呢？

我還沒想通，就到家了。

無力地開門，就聽到屋內有兩個男人在說話。

本來應該上班的老公還在家里。

「你確認她揪了毛發？」這是我老公的聲音。

「揪了五根。」不明男子的聲音。

我愣住。

老公循聲拿著手機從書房走了出來。

勝利搖著尾巴跟在他后面。

它黑漆漆的眼神看著我。

不知為什麼我渾身燥熱。